大概三个小时前——
「啪嗒——啪嗒——」
狭小而阴暗的下水道系统里，白鸢三人披着简陋的雨衣快速的移动着，急促的步伐与地面的积水发出清脆的响声。
距离他们从孤儿院出发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目的地啊，这里真的好恶心！」
悠夜捏着鼻子，不满的说道，这个地下空间远比他想象的要脏，臭气熏天的沼气先不说，随处可见的老鼠让他有时候都不太想下脚。
从外观来看，这里的下水道系统应该是几十年前的设计了，自从人类转居地下的庇护所后，这些设施就失去了必要的人工维护，污垢层层叠叠发出阵阵恶臭。
「没办法，你就当忍一下吧，毕竟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因为这污浊的空气，灰阁的脸色也并不太好，但是沿着下水道移动是目前最为安全的手段，因为谁也不知道在地表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等待着他们。
「啊，真的是，我宁可到地面上去，这简直就是在折磨人。」
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悠夜还是做了最后的一丝挣扎，而灰阁则干脆无视了悠夜的抗议，转头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比起这个，我其实对之前院长说的话更加的在意。」
「哦，你说那个呀，感觉他确实有点猫腻。」
悠夜边跑边将视线上移，灰阁的问题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揭开梦乡庇护所覆灭的原因，而院长的说辞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突破口。
「果然，你们也觉得他有问题，本小姐也认为这个人说的话有点出入！」
潮湿的下水道里，响起了第四个人声音，这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但是对此已经快习以为常的他们也算是见怪不怪，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我说霜凡！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样自作主张的黑入我的设备呀，这样让我感觉很没有隐私啊！」
白鸢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声音的来源——一部有些破旧的通讯设备，此时微微碎裂的屏幕上一个穿着研究服的少女尴尬的挠了挠头。
「抱歉，抱歉，职业病又犯了。」
「所以，小姑娘，你为什么觉得院长的话有些不对劲。」
灰阁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正轨，擅长数据分析的霜凡应该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非比寻常的情报，而霜凡自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从脸部动态分析、语调分析上来看，他似乎极力想要阻止我们去梦乡庇护所的旧址。」
「嗯，看来小姑娘和我想的一样，这个看似慈祥的院长是在有意阻止我们。」
灰阁点了点头，从院长先前的言辞来看，他非常强调梦乡庇护所当初的严峻态势，但是却用讲故事和煽情的方式少讲了许多细节，对此，白鸢有些不赞同。
「我觉得是不是你们想太多了，院长也可能只是好意的警告我们......」
「......」
「而且从他的逻辑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顶多是这场灾难给他带来的心理创伤有些大，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联想到院长那看着过去照片真挚的眼神以及孩子们对他的信任，白鸢很难接受院长撒谎的可能性，一定是连日以来的危险让大家的神经都过于紧张了。
「小姑娘，你还记得你当初问院长，梦乡到底是不是因为尸潮而覆灭的时候，他是如何回答的吗？」
「他好像说算是...难道？」
回想起当初的场景，白鸢开始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仔细想想，事情前后就显得有些出入了。
因为在院长随后所说的故事里，杀阵事务所并没有阻止尸潮，那么梦乡庇护所理所当然的应该被尸潮所消灭，但是为什么院长还要用「算是吧」这种模凌两可的话来形容这场灾难。
「嗯，所以或许有可能是我们想得太多了，或许......」
「或许他隐瞒了真相，而阻止我们去梦乡庇护所，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真相。」
悠夜接着灰阁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当初他们就想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说清楚，但是却被白鸢阻止了。
现在看来，不问清楚，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掌握了情报的主动权，剩下的事情只需要让院长逐渐露出马脚就可以了。
「不会吧...难道他一直在骗我们吗？明明他看上去那么可怜。」
「当然，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至少目前先观望下去吧，因为当下我们还有更需要解决的事情。」
灰阁话锋一转，原本还处于局外人的白鸢，顿时感觉有一丝不太对劲，因为此时，自己面前的两双眼睛都牢牢的盯着自己。
「你们别这样盯着我啊，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
「......」
「你们这样让我感觉很没有安全感...霜凡！你也帮帮我！」
少女无助的看向屏幕，但是霜凡的眼神和灰阁、悠夜保持着一致。
因为如果不是白鸢那两次失误，他们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直接突入梦乡庇护所，所有的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好吧，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原本想要装疯卖傻，试图躲过一劫的白鸢，无力的耷拉下了脑袋。
如果可以，她还是大家希望这次对她的教训可以温柔一点，因为她也已经非常自责了。
「执行者出去执行任务，最忌讳的就是出现伤势或者能力掌握不熟练，因为一个人的缺陷就会成为整个团队的短板，你知道不？」
「是，非常抱歉。」
少女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她已经想好接受所有的责罚，所以她几乎不假思索的道着歉，全然不顾指责的内容是什么。
「而我看到你的**也是无心之举，相反你应该感觉到荣幸，因为虽然胸小了点，但是身材还是不错的，你懂了吗？」
「是的，说的是，非常抱...诶？」
在涉及自己胸小的言论上，白鸢向来比较敏感，像是受到了羞辱，涨红的脸不甘心的抬了起来，只见前方的悠夜和灰阁包括屏幕里的霜凡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笑死我了，没想到你还真的那么死板......」
「你们！」
白鸢生气的小脚，轻轻跺了几下，但是随后欣慰的笑了笑，正如灰阁先前所说的一样，并没有人会怪罪她，同伴活着比其他什么东西都重要。
「但是正事归正事，小姑娘，你对你灵炎突然失效有没有什么线索？」
立马收住了笑容，灰阁严肃的质问道，白鸢自然是不敢懈怠，把从出发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仔细想了一遍，但是几分钟后，少女可爱的摇了摇头。
「这样吗？那最近你的身上有没有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应该也没有吧，除了最近老是在做一个梦，对了，梦！」
白鸢猛的想起来，自己最近只要一睡觉，就会进入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境，至于梦境的内容，她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这是一个非常黑暗、非常恐怖的噩梦。
「梦吗？看来和我们一开始想的一样，有点棘手......」
「是啊，虽然早就想到了，但是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灰阁和悠夜互相看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自己的看法，这反而让一旁摸不着头脑的白鸢有些害怕，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鸢，你知道六欲鬼道吗？」
六欲鬼道，听到这个词语，白鸢的心咯噔了一下。
一方面，拥有六欲鬼道的执行者都是执行者战力榜上赫赫有名的存在，另一方面，自己曾经在六欲鬼道的模式下，深深的伤害了悠夜，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回答道。
「嗯...但是那个时候的记忆我都不记得了......」
「果然吗？那么我接下去说的事情，你要好好听清楚。」
于是，在灰阁的介绍下，白鸢了解到了她所不知道的那片空白记忆。
大体上是，关于她是如何将剩下所有的改造人全部歼灭，以及那异常高冷的性格和强大的铠甲型灵炎。
「啊！什么！我...我真的...对你们说出了那种话吗？说要杀死你们？」
就像听完自己的一段黑历史，白鸢的脸红得像一颗樱桃，在她原本的认知里，自己只是伤害了悠夜，但是她也没想到自己干了这么多事情。
「嗯，虽然有些吓人，但是气势确实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哈哈。」
悠夜爽朗的笑道，怒欲鬼状态下，实力暴涨的白鸢再加上她那冷冷的态度让悠夜体会到了久违的战意，即使现在回味起来也是极度舒服的经历。
「真亏你笑的出来，当初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一旁的灰阁感觉莫名其妙，只要是个人都不会觉得这种濒临死亡的体验是一种值得发笑的事情吧，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个和我灵炎失效有什么关系吗？」
少女不解的问道，灰阁将视线从悠夜的身上移到白鸢的身上，继续说着。
「这个我也不太好解释，算是执行者之间摸索出来的一种经验吧。」
尸鬼，这种从异界而来的生物，本来就不好用科学来解释，虽然也有人尝试过，但终究是无功而返。
在漫长的实践中，人们只知道这种生物试图满足自己的食欲。
而当这些欲望被充分的满足后，它们就会出现类似于人类一样的情感，喜、怒、哀、惧等等情感，并且会具有相对应的能力和不亚于人类的智力。
「于是，在这种理论下，最初的执行者提出了一个设想，那就是，作为执行者，他们可不可以也得到这份力量，并且控制它。」
「可是人类本来就具有这些情感吧......」
「是的，所以实验的初期以失败告终，直到有一个执行者因为执行任务失败，失去了所有珍视的人，事情才发生了转变......」
「难道......」
「是的，和你想的一样，他成为了第一个获得六欲鬼道能力的执行者，但是他却在失控中，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当初牺牲了好几个高位执行者才将他消灭。」
白鸢咽了一口口水，灰阁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确。
六欲鬼道是情感极恶的一种表现。
正如乐极生悲、悲伤过度这些情况，强烈的情感刺激着执行者被侵蚀的身体，让他们在情感中迷失自我。
「成功掌控的人，我们称之为六欲鬼道的执行者，而失控的人则会逐渐变成六欲鬼，而且比普通的六欲鬼更加的具有威胁性。」
「在活着的时候就转变成了尸鬼吗？难道说我现在的状态也是......」
「嗯，但是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有的人可能会暂时失去灵炎、有的人可能会人格分裂，甚至单独出现另一个自我，有非常多的种类，所以这才是我们此行真正的目的。」
灰阁放慢了脚步，因为他们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将上方的井盖轻轻推开，外面的雨小了不少，虽然天还是有点灰蒙蒙的，但是视线之中没有尸鬼的痕迹。
「我们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区域，在这里你可以尽情的尝试召唤自己的灵炎，而不用担心造成破坏......」
「可是，我不太确定......」
站立在空旷的城市之间，白鸢略显焦虑的说道，但是灰阁回应了他的疑惑。
「放心，我和悠夜都在你旁边，一旦有事，我们会出手的！」
「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你们站那么远干什么啊！」
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灰阁、悠夜已经和白鸢拉开了三十米的距离。
如果自己在这种距离下出事，他们能够救到自己的几率简直约等于零，况且灰阁和悠夜还躲在了小巷的转角，怎么看他们的话都非常的不靠谱。
「总而言之，开始吧！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但是如果没有召唤出灵炎，我这样做动作是不是很傻？」
「那你就喊些什么，比如灵炎降世什么的，这样就不尴尬了。」
「呃，总感觉你们在拿我当傻子......」
少女有些不满的说道，右手微微抬起，虽然极其不愿意，但是还是小声的喊了一句。
「灵炎...降世，啊，怎么想都感觉好奇怪啊！」
当然，青蓝色的灵炎依旧没有依从她的召唤出现在手上，而她也无奈的向面前的两人呐喊道。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出现！」
「后面！你的后面！」
悠夜和灰阁的脸色突然凝固住了，白鸢原本以为这是他们的玩笑，但是感觉到身后传来的一阵热浪，她缓缓的转过了头。
只见自己的背后站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她的身边萦绕着奇怪的铠甲，手中握着青蓝色的骑士枪，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从各种意义上，这个事情都很邪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