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易丝的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回应。
她觉得这已经是自己醒过来以后声音最大的一次发言了，但是特蕾莎却反听收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书本，除了偶尔翻页带来的摩擦声。
这个家伙看书这么快的么？
首次和不认识的异性（精神上的）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新奇体验，让她忍不住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冷漠优雅与危险感并存的女人。
哪怕在刚才一小段的相处之中，并没有留下什么很好的回忆，但是人对于美丽的异性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加成，也就是常说的三观跟着五官走。
进食带来的连番尴尬确实很大幅度的冲淡了这两天连续的滴落心情。再加上义手已经安在了胳膊上，小小的缺陷并不能掩盖她整体上的雀跃。
简单来说，露易丝有点膨胀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可以散发出雄性吸引力的成熟男性了。有时候表现欲会让一个人失去思考能力，忘记一些很重要的客观事实，甚至帮某些事情的主次都会颠倒。
这种情况在异性面前出现的几率可能会翻倍，来自未成年心智的**自信会让它再翻一倍，这和追不追没有关系，表现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以至于她不时整理自己的衣领，抻直自己的坎肩，是不是看看自己肩膀上是不是落了灰。小动作不断。像一只在求偶前整理羽毛的孔雀一样认真。
却忘了自己现在也是一只无法开屏的雌孔雀。
然后她清了清嗓，声音内敛地咳嗽一声。再次问出了问题，甚至有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压得更有磁性。
“请问，你刚才是没听到我的问题么？”可以说，坐在对面的如果是男性，那无论他性格如何，对于异性的爱好如何，都会被这略带稚嫩，空灵却富有磁性的嗓音吸引注意。
甚至是少女自己都被小小的惊讶了一番，没想到说话声还可以这样的好听。
但是对面的特蕾莎如同同住的雕塑一般，巍然不动，就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有发生变化。
这句能在稳定纪中唤出启蒙纪鲜花的嗓音在她耳朵里还没有手中的书吸引人。
露易丝看了看那本书，并不是书店里买的硬纸板封皮大部头，她手里的书封面是皮质的，更像是一本手记。
有一种廉价感。
这本书没有名字，看起来也像是被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甚至摩的有点掉色，但内里一看就很脆弱的纸质却被保存的很好，特蕾莎每一次的翻页都很温柔，像是在抚摸自己爱人的肌肤一般小心。
被冷落的露易丝依旧不甘心，再次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你在看什么？很有趣么。”
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特蕾莎看得很认真，很出神，少女能感觉到，当她全神灌注于这本书时，可以明显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得柔和了许多，虽然依旧难以让人接近，却也比刚才染花了很多。
这才是她敢于做出提问的原因，毕竟对方此时心情很好的样子，说不定就能在两人之间的交流之中获得一些主动权。
“一个蠢货的日记，很有趣。”
就当少女满怀期待的心就要被室内的冷空气打成一团粉碎之前，对方的回应才姗姗来迟。
与刚才冷冰冰硬邦邦的语气不同，特蕾莎的语气竟然有了些许软化软化，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让露易丝最近被各种忧苦填充的内心获得了极大地滋润。
这与刚才咽下血食强行刺激神经带来的欣快/感不同，这种感觉不会让她恐惧，不会让她与现在的身体产生割离感，不会使她不堪重负的精神更加痛苦。
那是一种微妙的，来自内心的触动，让她的心神平静，神游天外。
很难想象，如果她完全软化下来，会给人一种怎样的感觉。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来自脸颊上的滚烫温度，还有心跳激烈的搏动声，就好像要突破身体的束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表现欲，征服欲，她现在只想捂着胸口狠狠地喘气，找回自己的灵魂。
十七岁的少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心动”的感受，来的那么激烈，那么突然，仅仅是一句话就让她忘掉了两人之间种种不愉快，俘获了她那不成熟的心脏。
她甚至要捂着嘴逃出房间，去狠狠吹一吹来自夜晚的无情冷风了。
这是自她醒来以后，第一次拥有如此激烈的情绪起伏，让她头晕目眩。
而注意到到这个小动作不断的家伙终于消停下来，特蕾莎再次开口。
“不懂风情的追问只会让你在询问对象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论男女。”
特蕾莎合上手中的日记本，用一根手指夹在其中，留作阅读的标记，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坐到房间里仅的一张床上，掀起杯子，钻进被窝之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阅读。
似乎是读到了什么很好的故事，她的语气也没有变回去，依然是生硬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柔。
“为了检测你的身体情况，我会和你睡在一起。”她的目光依旧专注，没有过多关注少女的窘态，仿佛手中的日记本就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少女刚从窘态之中恢复过来，又被这一句话拉入了短暂的失神之中，拒绝的话语当即就脱口而出。
“不行！”
“为什么。”那双腥红的竖瞳再次对上了露易丝的视线，好像要将她的内心看透一般，沉鱼落雁的脸上有那么一点难以观察到的疑惑。
“我原来是个男的！”
“你现在是个女人了。”
“你不怕我会占你的便宜？”
“如果你不介意右边也加一块配重，我身上的这些肉随你怎么摸，甚至你想捏一捏也可以。”
这种毫不在乎的语气让少女感受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不满。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不满，并不是来自于她对自己的轻视，而是来源于对于自身被占便宜毫不在意这件事让她不满。
“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么。”少女的语气也开始转向僵硬。
这不到一个小时的相处之中，她的心情经历了十七年的人生之中从未有过的大起大落。
或许不像以前那样强烈，足以影响她的思路，但是这种频率的转变让她很不舒服。
“也就是说你觉得再少一只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咯。”特蕾莎的眼中没有任何杂质，不带情绪，平淡的可怕。
“那你也不能……”
“我只是被摸几下，你少的是赖以生存的肢体，你还觉得这个交易是我亏了？还是你觉得我们会再次无偿提供你一只金属右手？”
“我……”
“而且我也并不觉得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家伙摸上几下就会让我患得患失，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没有那种能力的雌性。”
“你知道欧若拉大陆还没统一的时候，某些国家里用阉人和婢女伺候公主和王妃的原因么？。”
特蕾莎适时补上了最后一击。
“不要将你做人类时的是非观带入吸血鬼身上，在新月帝国的那些家族里，你这点实力连有生命的物种都算不上，树叶落到你身上你会专门把树砍掉么。”
特蕾莎再次将目光转回了手中的日记本上，
“明白了就准备睡觉，如果你想去公会的吸血鬼监牢里睡上一段时间，我可以现在就把你送过去。”
露易丝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刚才的心动感也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并没有赌气说要去吸血鬼监牢过夜，冷静下来后思考这的确不是最优解。
她生涩地使用新左手配合右手换好了睡衣，收好衣服，躺到了特蕾莎旁边，共同盖起了一床被子，因为是单人套间，枕头也只有一个，特蕾莎也没有客气什么，只是分出一半留给了少女，另一半留给了自己。
还好枕头够大，不至于让两人的脑袋挤住一起睡。
露易丝背对着特蕾莎，义手上的金属与机油的气味混合着两人的体香钻入她的鼻腔，试图消除她的睡意。
特蕾莎见状也合上日记本，躺了下去，一缕暗红色能量从指尖渗出，触碰了灯泡的开关，使房间陷入黑暗。
她同样背对着少女侧躺下来，将日记本放到自己面前，平静的闭上眼睛。
“晚安。”不知道是对谁所说，声音轻柔而婉转，触动着少女刚刚将这个家伙剔除的内心。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两道悠长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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