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吞了吞口水，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打消了他说谎推脱的念头，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他们全都被带走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特蕾莎的小指离开了刀柄。
“我，我真的不知道，密涅瓦殿下，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子爵，是没资格解除任务的具体信息的。”
特蕾莎松开了无名指。
这是在告诉克莱因，他还有两句话的机会。
克莱因瞪大了双眼，吞两口干涩的嘴巴里没快要枯竭的口水，若不是吸血鬼没有汗腺，他估计已经湿透了。
虽然现在也不怎么清爽就是了，安洁泼在他身上的水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蒸发干净的。
他现在在思考，要说些什么东西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眼球开始激烈的转动。
特蕾莎的手指又松开一根。
“迷雾之谷南端的湖泊下有一个根据地，我就是在那里接到任务的，那里，那里一定有线索！”
克莱因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嘴皮子这么快过，血族的优雅和从容早已被他抛在脑后。
为了活命，他必须要交代下来，他甚至连到时候怎么和真族议会狡辩也一并思考了。
特蕾莎收回了长刀。撇了一眼这个躺在棺材里的家伙。
克莱因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眉毛低垂，想要和特蕾莎说两句话。
但是特蕾莎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意图，一脚把棺材板踢了回去，发出了厚重的碰撞声。
瞄准棺材板上的那个奇特标志踩了上去，带着水晶一般色泽的透亮血之力从她的脚下流淌进去，将这个标志完全变染成深红色。
少女刚准备提问，却被一双手捂住了耳朵。
“别看。”
一阵并不剧烈的颤动，凄厉的惨嚎声从厚重的棺材里传出，显得有些失真。
虽然少女被捂住了耳朵，也依旧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全部是意义不明的叫喊声，听起来声嘶力竭。
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哀求声和一些赞美的词汇，到了这种地步依然不敢去辱骂特蕾莎。
少女忽然感觉这个熟悉的群族在她的眼里陌生了起来。
安洁的双手隔音效果很棒，只有个别声音最尖锐高昂的叫喊声才能入了少女的耳朵。
少女记不清这段时间是怎样度过的了，回过神来她就只记得自己听到了十二次无意义的哀嚎，七次密涅瓦殿下，还有数不清的晦涩词汇，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从语气上看，是求饶或者谄媚的语气。
在第六次哀嚎入耳的时候声音的强度就开始减弱了，话语明显减少，第十次以后克莱因似乎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
第十二次发出了最凄厉的一声嚎叫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安洁松开了少女的耳朵，淡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少女，抿了抿嘴巴，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后一切的话语都变成了有些苍白的微笑。
她把呆若木鸡的露易丝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少女可以从脖子上感受到她呼出的湿热空气。
安洁的个头和少女比起来还是低了一些，在三人里面她是最低的，大概也只有一米七左右。
原本就是男性，比她高了一筹的少女被这样抱住，感觉有些别扭。
安洁蹭了蹭少女的脸颊，扶着她的肩膀，隔着深色的玻璃与她对视，语气里满是温柔。
“接下来要要处理他的尸体了，如果你不想看的话就闭上眼睛吧。”
安洁尽量用身体挡住少女的视线，打开了这具棺材。
没有听从安洁劝说的少女仅仅只是窥见了其中一角。
干瘪萎缩的肉体，被异物刺入留下的粉红色伤口，那张大的嘴巴正在无声地诉说他所经历的痛苦。
最终少女还是闭上了眼睛。
并不是感到恶心，也没有怜悯的情绪。
只是一条生命在她的眼前逝去，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不禁开始思考，她以后是不是也会像这样痛苦的死去，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死法在等待着她。
锁链的碰撞声，衣物的摩擦声传入耳朵，虽然看不见，但少女的大脑自动描绘出现在的场景。
火舌舔动空气的嘶嘶声，木柴的堆积声，重物的落地声。
倒是没有香味儿，传入鼻腔的是一种恶心的焦糊味儿。
面具里的特殊香料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挡住外界的气味，反倒是让这种气味更加的清晰，更加的具体。
这让她很不舒服，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精巧的鼻子。
“这种事情还会有很多。”
特蕾莎的声音在露易丝的耳边响起，少女赶忙睁眼回头，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那双纯净物比地血瞳中倒影这少女的身影，以及不远处那熊熊燃烧的烈焰。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少女脱下了自己的面具，让自己可以毫无障碍地直视那双美丽的眼睛。
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那有些苍白的脸庞，自己咬住的下唇。
她并没有自己感觉的那么冷静。
特蕾莎此时也没有带上面具，火焰造成的空气循环带起了她那银灰色的秀发，给她的脸上增添了一丝本原没有的温柔。
“一定要烧掉么。”
“不烧就要带回血盟城，麻烦，他并没有什么特殊价值。”
“就不能交给公会处理么。”
“公会除了烧掉也是送回血盟城，近期会回到血盟城的只有咱们，所以到时候还是咱们几个负责运输。”
“咱们？”少女对这个词语有些不解。
“我说过了，我是你的新监护人，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少女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再热血上头，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时候。”
“处理掉那个据点以后。”
“我也要去么。”
“嗯。”
“为什么。”
“你的家人也许还活着，你不想去么。”
少女再度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依旧是一个很陌生的女孩，但是这次的表情却和她想象中的如出一辙。
看起来好像很坚定。
“如果……”少女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她没有继续下去，但其中询问的含义早已明确。
特蕾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与面前的少女对视。
她抬起了手，帮少女拭去眼角的微微泛起的湿润，将手伸到了少女光泽亮丽的头发中。
用手一抽，取出了一根冰针。
“以后小心一点，你的眼睛很特殊，如果不是这次我帮你抽出来，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瞎掉了。”
特蕾莎随手一捏，将冰针碾碎。
少女看着那碎裂以后在天空中飘散的点点冰晶，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克莱因变换形态来到自己身边的真正原因吧。
血之力再度流畅地进入少女的双眼。
她看向眼前的特蕾莎，没有丝毫血之力运行的痕迹。
只觉得这个世界越发的清晰，眼前的这个女人美得更加细致。
“你的眼睛也很特别，很漂亮。”
少女似乎看到了特蕾莎的瞳孔微微收缩，那还来不及表现出来就被控制住的细小惊诧。
“我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么，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特蕾莎并没有说出什么刺人的话语，平静地接受了少女的小小调戏。
“第四个。”
那一瞬间，特蕾莎的脸上出现了一闪而逝的浅笑。
但就算只有一瞬间，也足以惊艳到这还未成熟的少女，让她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
她转过身去，面对火堆，不知道是火焰将她的脸色映红，还是本身就是那样的鲜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