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这是必然的！”洛瑟姆向我眨眨眼，又咬紧牙关地盯向那个茫然呆滞的青年，“因为我们家老爷就是这个性格——他必定会让所有人都死在那儿，因为他不想留活口、让别人知道如此恶劣的行为是他做的！”
我不置可否地抱着胸，在旁边继续静静地听洛瑟姆的慷慨陈词：变脸怪不仅会变脸，而且似乎还有精神分裂的症状了。
“你的同乡人都死光了！”洛瑟姆进一步地压低声音，以免被百米外走在最前面领队的耶格骑士听见，“是谁干的——？不是大人，是走在前面的那个骑士老爷！想要报仇吗？留下你的性命吧，勇敢地活下去！”
我在心中嗤笑一声。变脸怪已彻底精神分裂了，他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猜测一，他说谎了。——他真的是耶格派到我身边的钉子，刚才他不小心说漏嘴了，将耶格“本来就打算杀光奎恩领地里的农奴”的计划说了出来。这样看来，他如此深谙王国的地理的知识量自然也说的通了。
——猜测二，他没说谎。他不是耶格派过来的钉子，刚才的他纯粹是在给那个青年洗脑。这个猜测能够和他抛过来的眼色相对应，也能和他那一晚信誓旦旦的话相对应——“大人您一定能够成为王者”。
我无从判断他是否说谎。我只能警惕，警惕他是否会撕开伪装，露出狰狞獠牙。这个不仅会变脸、还会精神分裂的人太可怕了，我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全心全意地效忠于我、还是仍在效忠于骑士耶格！
但无论如何，那个看起来就是个书呆子的青年是被他忽悠动了——起码他不会哭闹着一边磕头一边寻死了。铁匠的儿子、被变脸怪一棍子打傻了脑门的愣头青，名讳为“赫莱斯”的青年，走到了农奴队列中，等候着复仇的时机。
又一天。黄昏时期，耶格突然停止了继续前进的脚步，而让队伍稍微地停下。而后，这个跋扈的骑士又将他的仆从召集到了一处去；仆从们的其中自然包括我。
“前方发现一个渡口，我们应该到临江了。”等仆从们都到了，耶格直言不讳道，“你们整理一下队伍，别到了渡口后还让这群崽子们乱哄哄的——对了，还有，清点一下人数。”
清点人数也绝非易事。这时候，我特别感谢我学生生涯时期的体育老师们，他们发明的排队报数方式在这个时候帮了我很大的忙。当然，在我祭出这个超时代的手法时，那些仆从们也用惊奇和妒忌的目光盯着我看。
——如今，这支彻头彻尾地由骑士麾下的农奴们组成的队伍只剩下两百多人。
在听到这个惨痛的消息过后，耶格的样子居然显得还挺高兴的：“两百多人，够用了。而且，让两百多人过江的话、估计一条船就够用了，还省得让渡口的船多跑几趟。”
我一边违心地奉承耶格大人颇有远见，一边在心里大骂耶格不是人：在他眼里，估计农奴压根就不是人，就算死掉一大半他都无所谓。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个西欧封建国家在后期都以农奴制改革来掀开近代化工业化的序幕了。
正思索间，渡口方向突然由远及近地响起一片哗啦啦的水声来，像是有船靠岸、又像是有船要出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竖着耳朵的耶格一锤定音、给出了下一步计划：“带着你们的人出发，到渡口去！我们准备过河！”
踩着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的小路、穿过面前这片黑压压地盖下来的树林，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渡口前是一片平旷的土地，两三个士兵正持着矛在渡口前站岗。风呼呼响下，渡口处挂着的灰色的旗随风猛卷。
骑着马的耶格二话不说地提提踏踏地跑了过去。站岗的卫兵们瞧见了这名典型的封建骑士，便都把武器一收，目不斜视地行礼：“卑职见过骑士大人。恕甲胄在身，无法行全礼。”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几人的耶格颔首、便当是回过礼了——也难怪，他一个有骑士爵位的小贵族并不需要和平民客气，尽管这些平民很有可能是王国的常备军、而不是征召兵：“你们的长官呢？”
卫兵们还没回答，渡口中就已大步地走出来一个精壮干练的男子来；这个披着精致的甲的人猛地弯腰，敬了一礼：“卑职陈绛，东江渡口代守将、兼帝都水营执旗，见过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的我眼都直了——我穿越来的不是个典型的西欧异世界么？怎么还出现了一个酷似汉人的名字？！
耶格满意一笑：“陈绛……这名字，你祖籍应不在洛卡半岛吧？你是不是东方人？”
“大人明鉴，卑职是远东人。”陈绛低头。
——远东……难道说，远东有个和前世的华夏类似的地方？这个陈绛从远东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远东已经和这个洛卡半岛有了交集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变相地回个家？
“陈执旗，我是南洲地区的骑士耶格，受到哥华伯爵的征召，前来临江支援。”耶格也不多说废话了，而将他的来意托出，“烦请陈执旗将我的部队送到江北，我要和王国的主力军会合。”
“遵命。”陈执旗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向渡口里头走去，伸手给了一个“请”的手势，“各位大人都在江北大营待命；卑职将会以船送大人您到江心洲去，届时请大人与您的队伍通过浮桥渡过临江。”
“不直接过江吗？为何要多此一举？”耶格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一句。
“若是能直接过江，那自然是好。”陈绛已登上了他所掌管的那艘大船，并让水营的士兵们将船与陆地之间的舢板放下，“但江北大营以东的地区都已经失去控制了，将大人您直接送过江已不可行了。”
跟在耶格后边的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嘀咕：精灵有这么强吗？按照洛瑟姆对这个半岛王国的描述，那精灵的大军怕是已经打穿了王国北边的所有领土，这人类王国怕是要真的亡国了。
“原来如此。”耶格点头，抬腿踏上了运输船的甲板，“陈执旗在我们过江时、不妨为我解说一下现阶段的局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