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陈执旗陈绛的确是只给耶格解说局势，不过他们并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找个没人知道的小黑屋藏起来而后才嘀嘀咕咕，而是当着农奴们的面直接开始了商讨。所以，我也得以竖起耳朵、一个劲儿地偷听他们的对话。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附近的都是些没有出过远门的没有任何见识的农奴，更何况这群农奴还在饥饿和疲惫中多遭受了晕船的折磨；也就只有我这样的异类会去认真听了。
王国的首都——帝都。虽然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只有“王”的头衔，但这并不妨碍帝都叫这个威风八面的名字。所有人都热衷于缅怀先人所留下的热烈灿烂的古老荣光。
帝都坐落于临江以北，是名副其实的农业城市：它的大部分田地都在江边的泛滥平原上。在精灵的兵锋之下，大部分用以种植水稻的水田都被夷平，转而换成用石砖筑成的临时堡垒。战鼓的轰鸣日益响亮，死亡的阴影逐渐逼近。
帝都以东，是宁德堡——一个新修建的大型堡垒。宁德堡以东，则是耶格和我们这群悲惨的农奴的目的地：江北大营，驻扎了一众自全国各地增援而来的骑士和步兵。
江北大营以南有一个江心洲。这个并不宽敞的江心洲已完成了浮桥的搭建：人们可以从临江以南借着浮桥到达江心洲，也可以从江心洲借着浮桥到达江北、和江北大营。
“也就是说，江心洲处的浮桥将临江截成了两半吗？”耶格皱紧眉头，有些困惑，“那你们水营的大型战船还能逆水而上、回帝都吗？你们的船不会被江心岛的浮桥挡住吗？”
“大人明鉴。但事实上，帝都也不需要我们水营保卫了。”陈执旗指出，以江心洲为中心构筑的浮桥系统的确将江心洲以西的帝都和江心洲以东的江东分割开了，在江东活跃的水营的确回不去帝都了；但是，既然帝都有着坚不可摧的防御，那水营也没必要回帝都去了。
现在，水营的任务是在临江中下游巡航游弋。由于江北的东部已经沦陷（正如陈执旗无法直接用船将耶格一众人送过江、而只能将他们送去江心洲），王国军也无法沿着临江布置水面防御系统，所以水营堪称任重而道远。
“如果精灵的水军要从入海口进来、顺着临江一路逆着河流流向西进，我们水营就必须将它们打灭。”陈执旗进一步解释，“否则，负责临江南北沟通的江心洲就会受直接威胁。”
“那这个新修筑的宁德堡又有什么作用？”耶格一边沉吟一边继续发问。
“宁德堡是中枢，是江北大营和帝都之间的纽带。”帝都的士兵想要到江北大营去、或是江北大营的士兵想要到帝都去，他们都必须经过宁德堡，否则、没有堡垒掩护的他们就会在战术转进时直接遭遇敌人的兵锋。
而且，宁德堡作为纽带，也有一定的物资仓库的职能，“此外，我军的一大半粮草和兵器都在宁德堡处储藏；这样一来，帝都和江北大营的士兵就都可以从宁德堡获得补给了。”
——而且，宁德堡的位置更靠后些，是位于北岸的凸岸处，即是位置比帝都和江北大营都要偏南。如果精灵要直接打宁德堡，就会遭遇江北大营和帝都两路大军的同时增援夹击。
“所以……”听到现在的耶格长吐一口气，从脏兮兮的甲板上站了起来，“这场战役的关键就是在宁德堡。只要宁德堡能守住，我们就一定不会输——再劣势也不会输。”
陈绛笑笑，再行礼：“大人明鉴，确实如此。”
听了半天的我才大概弄明白了帝都和临江附近的地理情况，军事方面也大概弄懂了些许——开什么玩笑，我是个连军校都没读过的普通青年；就算我真读过，学校估计也不会教古典战争的范例……就算我对打仗有兴趣，那也不过是一个男生下意识培养而出的本能而已。
不过，比起现在的局势，我更在意的是那陈绛身上的行头。陈绛显然不是贵族，所以没有骑士的待遇、见到耶格这样的正牌骑士时也必须行礼；但这个顶盔掼甲的男子却显然不是农奴出身，单看他的气质、就铁定不是。
既然如此，他又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哪个阶层呢？难道说，这个王国已有了职业军队、正规军的概念？这个异世界王国点了先军主义？
趁着他们不注意，我偷偷地将我的疑虑和变脸怪洛瑟姆说了，而这个见识多广的家伙显然愣了愣：“大人不知道王国的中央军吗？”
我一拍脑袋——是啊！虽然这个世界的人文树可能没点职业军队和后勤，但常备军和雇佣军这样的组织关系会存在也不奇怪啊！
我暗地里再打量片刻：这个陈绛陈执旗的部下精神气质都很好，他们都应该是典型的职业雇佣兵：“除骑士外，王国就只能靠雇佣兵和常备军打仗了吗？如果雇佣兵被别人出了更多的钱、雇走，王国又没钱维护一支常备军，那王国怎么办？”
洛瑟姆耸肩表示不知。说实在的，我是真不知道他是在假装不知还是真不知：这个家伙的身份非常值得怀疑。起码，在我这个阴谋论入脑的人的眼里，他身上的疑点多得数不清。
片刻后，船只总算靠岸；耶格又狼一样地跳了起来，驱赶着那些晕船晕得七荤八素的农奴们上岸、到江心岛上去：“快快快！不要浪费时间，上岸后先整队，而后我们顺着浮桥一路冲过去！”
我赶紧跟着那几个仆从大声应允。从来没坐过船的汤姆已吐得神志不清了，洛瑟姆的脸色也已出奇地差，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照顾别人的模样。所有人都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些许人甚至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咬着牙率先从舢板处跳上岸，脚下柔软的泥沙让我稍微有些失神，但我很快就恢复了平素的模样——单手持着带鞘的刀，朝后边的人大吼：“跟上我！”
……这里就是江心岛了。一处简陋的大营，大营四周扎着木制的栅栏；水营的雇佣兵们持着武器，在四周巡逻守卫。大小不一的船只在可供避风的港口处摇曳，猎猎作响的旗一次次地扯出雄浑的呼喊。
“不要发愣！”我气喘吁吁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时，耶格已牵着他的马从我身旁冲过去了，这个好强要胜的人当先地冲上了小船搭成的临时浮桥，“过临江！快，快，到江北去！已经没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