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 重整旗鼓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12/2 21:30:51 字数:2768

第三十四节

不仅仅是陈绛陈执旗,就连玛莉娅也被惊动得跑了过来。两个人就此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些几近陷入癫狂的热泪盈眶的农奴们高举着手中参差不齐的各类武器、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万胜”。

同样握着长矛的我也激动得紧紧地抿着嘴唇,双腿止不住地发抖,几乎要靠着拄在地上的长矛才能站稳脚跟。在望见二人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时,我甚至也只能从牙齿里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

最后,还是玛莉娅伸手揪过来了同样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洛瑟姆、问他个来龙去脉。后者也没能够将话语说完整,只是艰难地吐露出了一句不甚明了的话:“我部……我部原一百八十人,阵亡二十余人后仍屹立不倒……”

这一次,少女肃然起敬。她默默地望向了那一群陷入了彻底的疯狂的农奴,又看了一眼静静地伫立在一侧的我,冲我轻轻地鞠了一躬:“……阿莱克修斯,你的部下……是我见过的最坚韧的士兵。”

一支流亡在外、统帅的骑士也逃走死亡的由农奴组成的征召兵,在长途跋涉之中不断地蒙受死亡、疾病、疼痛的折磨;在精锐的追兵的骚扰下,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群遭受了将近六分之一的损失也没有崩溃散去,而是坚定地站到了最后。

对于近代以后的职业部队,死战不退的士兵可谓司空见惯——士气高涨的英国龙虾兵能够昂扬地冒着敌人的射击和炮击整齐地踏步前进到距离敌人只有五十米的地方、而后以一轮齐射将看似占据优势的敌军直接打至崩溃。

而在这段路上,这些踏着步子骄傲地向迎面扑来的死亡迈步行进的排队枪毙式士兵会蒙受六成以上的损失。这六成人的牺牲在旁人眼里几近毫无意义:他们还没有看见敌人、就被轻松射杀了。

而若是换作没有民族概念、没有国家概念、更没有经过近代军制改革的封建军队,即使是十分之一的伤亡,那也足够让部队产生动摇和溃乱的迹象:这些士兵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何而战。

——在看见自己的同胞成片地倒下时,这些没有信仰、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的士兵根本没有步他们的后尘的动力。

但湖岛佣兵团的农奴们做到了。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被包括骄傲的常备军和真正雇佣兵在内的职业军队所不齿的征召兵与农奴们做到了,他们做到了这个时代的死战不退。

虽然我们为这一场胜利欢呼雀跃,但在统计伤亡人员时,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数据仍使我们的神色为之一黯:征召兵部的伤亡人数已经上升到了二十七人,陈绛领导的水营残部则抛下了两个常备军士的尸骸;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金雀花骑士团里又有一名具装骑兵殒命了。

那一位勇敢的骑士横刀跃马向道路上纷乱着溃散开来的兽人族战士时,两支疾射出去的标枪打中了他的胸甲、将他震下了马。而后等待他的就是惨无人道的拖行;受惊的马匹拖着他在地上跑了好一段距离,将他的脸拖成一片稀烂。

目睹着墓冢营草草埋葬过队友的尸体以后,持着长矛的我又深呼吸一口气,望向这些死里逃生的征召兵: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他们将更为坚定。

“方才列阵、与兽人族正面对峙的那两支小队,出列吧。”我嘶哑着嗓子含糊不清地命令。

那两支小队、共计二十人沉默不语地站了出来。在刚才的战斗里,他们填充了所有的战斗宽度、横摊着封住了整条道路,所以他们也面临了来自眼前敌人的全部压力。

“虽然严格意义上,你们并没有和敌人接战、所以也就没有损失和斩获,但你们敢于面对敌人的勇气依旧可嘉。”我沉声道,“小队队长,向前一步。”

——两个人自队伍里昂首挺胸地大跨步地迈出。经历过死亡的洗礼,这些本是躬耕于田野的老实人的目光显得更为阴郁深沉,但瞳孔深处也闪耀着以前所不具备的自信。

“我为你们赐名。”——这两个小队长的身上都杂乱地披挂着从兽人族战士处缴获而来的甲片,腰间也拴着锐利的攻击武器,“一支为拒锋营,另一支则为折锋营。”

“谢先生赐名。”二人整齐无比地庄重肃穆地答。

“拒锋营、折锋营,全体成员,出列!”

在所有人羡慕和钦佩的目光之下,这二十位一度直面过来自兽人族的重压的勇士默默地向前踏出了一步。没有经受过类似后世军训的他们动作紊乱而参差不齐,但谁也不会因此而发出哪怕一丝窃笑与讽刺的声音。

我从怀里掏出来了无数金属甲片;它们是我从耶格的那一件皮甲上拆下来的。如今,这些原本缝钉在熟牛皮甲上的金属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只是,这艰难困苦的旅途并没有给予我太多时间,以至于我甚至没有时间在上面进行再加工。

“鉴于你们在战斗中表现出的英勇、无畏与毫不退缩的进攻精神,我将向你们颁发荣誉勋章。”我尽可能以平板的语气宣告,才迈着步子、走到这一列二十余名勇士的最前方。

亮晶晶的铁片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上面并没有被刻下什么象征性的花纹,也没有铭上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它背后的别针甚至还没有被去除。那不过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金属片而已。

我沉默不语地将这一枚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铁片别进了第一个勇士的粗布衣服里,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着他的脸逐渐憋得通红,又情不自禁地浑身发抖着,仿佛正因高烧而颤栗不停。

如是类推。在我完成了这二十人的受勋仪式后,我更毫不掩饰骄傲地望向了除却这二十人外、其身后的百余人。这一百余人都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们的同伴看——目光里有贪婪、有嫉妒、有渴望,更有些许希冀和迷惘。

“人总是这样的。别人有的东西,自己就想要也有一份。”我在心中默默评判,“这就是人性。”

受勋仪式结束,这二十多人也无言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不知为何——可能是我的错觉、也可能是确切的真相,看着他们走路的模样,我总感觉他们显得更为昂首挺胸而自信了。

……虽是自信,但也更为沉默寡言。那一枚简简单单的铁片勋章仿佛给予了他们沉重的份量;以至于他们每行出一步、都要付出更多的力量。

“好了,我们继续前进吧。”

——随着陈绛陈执旗的加入,我们的决策集团也就变成了三个人,这意味着作为农奴首脑的我的地位会进一步地下降:陈执旗是帝都水营的执旗小军官,不管他是常备军还是雇佣军、他都是经验更加丰富的职业军人,和我根本没有可比性。

虽说现在的我几乎没有话语权了,但我也并不怎么在意。在我积累起更加丰富的经验之前,还是先听这些老前辈的话吧。更何况,话语权这种东西是靠实力和战绩打出来的。

“距离这里最近的是……这位伯爵的领地。先去他那儿休整一段时间、寻求庇护?”——虽然我没有话语权了,但我还是有旁听的资格的。

“我看比较悬。我们这里好歹有一百多、将近两百号人,让那位伯爵接济我们的话、我们会欠下他一个好大的还不起的人情……”

听玛莉娅那一本正经的发言,我情不自禁地朝着少女抛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自己都吃不饱、累得快走不动路了,居然还想着以后的人情怎么还。换作耶格带队的话,那厮估计二话不说就先把行军路上的无辜百姓给抢了。

果不其然,就连陈绛也对女孩的迂腐有些无语凝噎了——我突然觉得赫莱斯和玛莉娅应该有相当的共同语言:“大人,先把士兵们喂饱了再说吧?吃了这么久的鲜草,队里的马匹还能支撑得住吗?”

我有些懵然地望向陈绛,又望向玛莉娅:马匹不就是吃草的吗?为什么说马匹吃鲜草会支撑不住?

而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一提到骑士团的战马,原本还踌躇不定的玛莉娅就立即下定了决心:“好。我们姑且破例,去最近的伯爵领处补给一番,然后我们再继续向南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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