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偃旗息鼓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12/9 9:01:02 字数:2632

第三十九节

——还好我诡计多端、多留了个心眼。我大抵知道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但问题不大。

按照陈绛和我的共同推断,村庄之所以被烧毁、产生暴力冲突有两个潜在的可能性:一是村民得知了追兵的到来、而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反对焚烧村庄者被杀死;二是辛佩德伯爵所率领的队伍杀死了那些不愿意离开故土的村民,而将剩余的幸存者都强行带走。

但第二种可能性并不大。其一,村庄是刚刚被点燃焚烧的,人也是刚死的——如果说我们才刚到这儿来、辛佩德伯爵就放火杀人卷款跑路,那这未免也太巧了。其二,根据陈绛的推断,辛佩德伯爵的部队并没有战胜金雀花骑士团的可能性。

“永远不要小看人民群众的力量,”我在心里默默地为我的猜想辩护,“同样是农民、农奴、破产的手工业者和没有稳定收入来源的猎户,伯爵麾下的征召兵会毫无斗志,但为生存而战的义军的战斗力却与其大相径庭。”

所以,在确定口号的时候,我也特意留了一手:我并没有选择那些彰显军队正统、荣誉与忠诚的摇旗呐喊用的形式主义,而是选择了最能够引起义军共鸣的“为了活下去,为了面包”。

果不其然。在我缓缓松开手、让原本指向前方的长矛向一侧别开时,眼前的人群也分开了一条道。一个精壮的汉子大踏步地脱队而出,径直地走到了我的面前——这厮居然跟我一样高。

“我是农民领袖,唤我作阿蒙便可。”汉子低沉着声音道,也丝毫不掩盖语气里的敌意,“你们这是哪儿来的?别以为随口编个理由就能把谎话给圆过去,这一带我熟悉得很!”

——果不其然。攻击了金雀花骑士团的队伍并不是伯爵的征召兵,而是一群蓄谋已久的决定揭竿而起扯旗造反的村民与农奴。

对于这些不论如何都会秉持着高度警惕、只因他们相信世间无人是他们的盟友的义军,我一贯秉持着实话实说、以获取信任的行事风格:“我们是一队骑士的征召兵,被挟裹至北岸的江北大营战场后,才侥幸逃生……”

阿蒙冷着脸点了点头——我留意到了他手里握着的堪称硕大无朋的刀,这种武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农奴能搞到手的玩意:“战争么?我怎么没听说过、江北发生了战争?”

“战争是在昨天打响的。”若不是阿蒙提上这么一嘴来,我都差点忘了骑士耶格昨天才被赫莱斯一锤子干翻、也差点忘了昨天在面对精灵族的追猎骑手时满心不甘的绝望,“消息估计还没有传到南岸地区来,你不知道也正常。”

这个汉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有些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身后那些捏着长矛和草叉的杀气腾腾的家伙们后退,就又叉着腰蹙着眉继续咄咄逼人的审讯。

“为什么你们的装备这么好?你们看着根本就不像是逃难的征召兵,倒像是战败的正规军。”

——他们不知道那些追兵的存在吗?现实的真正情况似乎和我们推断的有所不同。最起码,他们绝对没有像我们想象中那样“在察觉到敌人的存在过后烧掉了自己的房子、杀死了反对自己的同胞”。现在想来,这种做法也未免太残忍了。

“我们被入侵者的追兵攻击了。”所以我也只能将已经发生过的故事言简意赅地干巴巴地再一次复述一遍,“所以我们原地集结,把他们干掉了。这些装备就是从他们手里抢来的。”

于是阿蒙眉头一皱,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不信任的神色:“把他们干掉了?就凭你们?你们把入侵者的军队全都做掉了?”

我的心里立即将阿蒙定性为“目光短浅、莽撞且过度傲慢的莽夫”。理论上来说,我们这支呼喊着要面包要生存的乞丐部队是他值得拉拢的对象,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只因他单纯地不信任我们——这一点就看得出来这厮的性格如何了。

不过,就算这个家伙是项羽式的人物,我也有信心将他说服,这就是作为现代人的优势之一:比起古人,现代人更懂该如何用话术和心理学来说服对方:“你们刚才是不是袭击了一队王国的骑士团?”

“是!怎么了?”一听见我提及他的得意之作,这个汉子的眼睛甚至都亮了起来,说话的语调也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度,“那队骑士团就是我亲自带队给杀翻的,就问你服不服?”

我也不忘沉吟着端详一下这位异世界的项羽——高个子、扛大刀,不论是外在还是内在、这厮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现在的我倒是有些相信这家伙能把金雀花骑士团砍翻了:他长得就像是这种类型的人。

“那队骑士团是掩护我们撤出战场的恩人。他们没有攻击我们这些农奴,他们一直在保护我们,直至我们脱离险地。”

我满意地看见,阿蒙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去,表情也变得相当之丰富多彩——对于一个以“保护穷困潦倒的落难的农奴”为正义的农民领袖而言,带队砍翻一群同样在保护农奴的骑士团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尽管如此,他还是作出了最后的挣扎:“你确定如此吗?那队骑士团真的保护过你们?没认错吧?”

我心说这怎么可能认错,这话说得好像骑士团跟满大街都有一样、有事没事就遍地乱窜:“金雀花骑士团,旗帜是一朵金花,团长是一个叫玛莉娅的贵族少女。方才我们和他们分开了,他们要先走一步、和辛佩德伯爵会面……”

我就这么看着阿蒙一脸懊恼地别过了脸,又像是缺氧的鱼一样长声地吐着气。他背后的持械的部下们也都茫然地垂下了手里的武器、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了。

“能告诉我们,金雀花骑士团现在在何处吗?”

“他们被我们围追堵截到了一个丘陵上。我们不敢强攻,他们也不敢突围,我们也就只能这么干耗着不管了。”阿蒙说话的语调又显然低了不少——这个家伙是真的好懂,情绪近乎都写在脸上了,“我带你们过去接应他们吧。”

我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陈绛。那个原本紧张得浑身上下都绷紧了的青年军官冲我严肃地点头,又偷偷摸摸地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让我背地里捅这个阿蒙一刀?不好意思,我还真做不到。

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这些村民和农奴组建成的起义军部队用的都是长柄武器,像阿蒙这样握着大刀的悍匪反倒是异类;不论是三尖的草叉、还是长而细的木矛,这些武器在起伏不定的山野之间的战斗力都要明显强于正规军惯用的短兵。

我也能想象交战的情形:驰骋在官道上的具装骑兵们突然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嘶吼和呐喊,而后无数持着长兵的义军就此将他们团团包围——有的骑兵加速着将面前的敌人撞飞了出去,但更多人的马匹则在冲击中被长兵扎中、颓然倒下。

……而后,整条道路上都是战死者的躯体。人、马与甲加起来有几百斤的骑士一旦全力奔跑,其一次攻击的力度足够让任何一个人被撞得近乎全部内脏破碎、吐着血软绵绵地倒下,但那些该死的长柄武器也足够打出一换一的战损比。

马匹嘶鸣着倒下,其上的骑士也在挣扎中狼狈地落马、摔断腿脚与肋骨,盔甲于此时此刻反倒成为了他们逃脱的累赘。……而后,后续的敌人将会一拥而上,将他们尽数杀死于尘埃之中。

“那一刻的玛莉娅该有多绝望啊。”我闭上眼睛、默默地为那些无辜的死难者祈祷片刻,才决然地睁开了眼睛,转身望向眼前的壮汉阿蒙。

“好,带我过去,和玛莉娅会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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