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节 急救措施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12/15 16:37:36 字数:2700

第四十三节

多亏了小姑娘在绝望中自寻短见时内心所存的些许求生欲,也多亏了那柄被她捏在手里的金属片要比想象中的更钝,那不甚致命的一划只是割至她脖颈的一指甲壳的深度,而甚至没有伤害到最脆弱的颈部动脉。

那也是黑色血痂的由来。在脖颈被割开之后,伤口确实失掉了相当一部分的血、以至于她在过度失血过后出现了心脏骤停和脉搏消失的情况,但伤口确切地是开始愈合了——这也意味着我并不需要去处理对我们而言都相当棘手的伤口。

“先,先生……”

——在我伸手去触碰小姑娘的胸脯时,我的身后也传来了一声恼怒异常的低声呢喃;于是我立即迅速地将手缩了回来,脸色异常严肃地面对向那面有怒意的女孩子拉,且冲她轻轻鞠了一躬。

“抱歉,拉小姐,我不得不以此做急救,这样您的妹妹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她的身体仍然在造血;只要让心脏重新泵动起来,这个少女存活的几率就会相当高,“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您可以来进行急救,我来指导您便是。”

面前的姑娘愣了愣,面上的怒意很快褪去,转而浮现出一丝可供察觉的愧色:“这样吗……可能是我错怪先生了。无妨,先生照着做就是了。”

我转头看了看面如金纸的拉的妹妹:既然她还在艰难地低声喘气,那我也就不需要给她做人工呼吸了,否则我真怀疑我背后盯着的女孩子会从怀里掏出把刀来把我大卸八块——

“失礼、得罪,实在抱歉!”

……

被挖掉了膝盖骨的女孩最终还是活了下来。这个在被我实施了三四组胸外按压过后咳嗽了两三声的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两句,在拉匆匆忙忙地跑上去握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地说过话后,听见了姐姐的声音的温长吁一口气,就此进入了梦乡。

进行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胸外心脏按压,我按得也是手又酸又疼,累得就想就此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挪窝了。——但在我坐着喘气、环顾四周时,我又察觉到了另外一件事:救护营的汉子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怎么了?”我用力地摸了摸脸、尽可能迅速地把脸上可能沾着的脏东西给抹掉,又整理了一下被玛莉娅的马啃过而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

经过若干个人吞吞吐吐的叙述,明白了那眼神的由来的我不禁哭笑不得:这群家伙一开始见我去碰温的胸脯、还以为我想揩将死之人的油,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我这么一通乱按还真把人按活了。

“记住,以后如果有人快死了,只要他们的身上没有太明显的伤口,就这么按好了。”我随口指点了两句,“具体的操作流程以后再说,我们得先去辛佩德伯爵领的城堡,和大部队会合。”

身处绝望的少女选择了自杀,而英明神武的阿莱克修斯先生将她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这确实是一桩美谈——救护营的各位都因此而雀跃了不少、也感脸上有光,走路时腰杆也挺得更直了:自己的长官表现出彩了,他们的脸上也有光。

唯有我仍愁眉苦脸,心头像是被一块巨石枕住、乃至于压根呼吸不过来。

——那可是一个花季少女啊!仅仅是因为不信神、不敬神而已,就被宗族的父辈处以这样的极刑;摆在现代,这样的遭遇足够让任何人绝望到自杀。在我眼里,温的表现算好了,她起码是在自以为被姐姐抛弃、举目无亲之时才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如果我再遇到这样的暴行,我有能力阻止它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在耶格被赫莱斯一榔头敲死之后,我便顺势接管了这一队亡命的农奴,已有了一定家底的我相当于有了一定的自主权,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的我还是能做做的。

但问题在于,在我视野以外的地方呢?那些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籍由封建贵族施加于人们头上的暴政和酷刑,我甚至无法亲眼目睹、甚至无法有所得知,我又能做些什么?

可能,在我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有无数个和温差不多的女孩子被挖掉了膝盖骨、被砍断了四肢手脚、被铁链穿过了琵琶骨,或是在贵族的床榻上挣扎哀嚎着祈求对方的怜悯开恩……

我打了个寒战,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在这一个瞬间,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真理:当一个洛瑟姆式的无视道德的人渣确实会被千夫所指,但这么做的最佳正反馈就是“内心不可能有任何压力和负担”。

等我们抵达辛佩德伯爵领的城堡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城堡的外门正正地开着,不论是伯爵领里的农奴、亦或是水营的常备军士、还是金雀花骑士团的披甲骑兵,他们都杂乱无章地混居一处。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一队抬着担架的悄无声息地进入城堡中的乞丐兵相当不引人注目,所以我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坐在城堡最高处喝闷酒的陈执旗:“执旗大人,情况如何?”

忧郁的陈执旗努了努嘴,挪着屁股给我让出了一个位置来,让我也得以坐在石制城墙的边缘,低头俯视向不远处的脚下那一片绚丽的荧荧火光。

“诚如你所见,辛佩德伯爵跑路了。阿蒙一刀把他的骑士砍了,又领着义军把他的征召兵驱散了个精光,所以这位伯爵大人就收拾行李跑了。”

我哭笑不得地哼哼一声:这个辛佩德伯爵,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好。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北岸战场的糜烂,所以他不惜要搜刮附庸于他的村庄,要带着村民们逃走;但他却又无能到被阿蒙率领的义军砍得方寸大乱,以至于只能只身逃脱。

这下倒好。辛佩德伯爵跑了,城堡里的仆人见贵族老爷跑了、心知大势已去,所以也就跟着跑了,城堡里头的他们带不走的储藏就白白便宜了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流浪者们……

我还在对着那些熊熊燃烧着的火堆群怔怔地发着呆,一旁的陈执旗就又咋咋呼呼地举着胳膊肘捅了我的腰眼:“先生,要来喝一口吗?”

这个称呼吓了我一大跳:“陈执旗,这个称呼我可担当不起,这都是我的部下呼唤我的方式……”

青年哈哈一笑,伸手往我怀里塞了一个酒瓶:“那你以后也别管我叫陈执旗、陈大人、执旗大人什么的了,听起来多见外——等帝都完蛋了,我也就不再是水营的执旗大人了。”

我正要推托几句,这位青年就又长叹一声——喝过了伯爵的藏酒的家伙脸有些发红,表情也显得更为惆怅迷惘了:“你也别安慰我了。谁都知道,这个王国已经走到尽头了,等精灵族成为了洛卡半岛的主人,我们又得经历一次彻底的洗牌。

你们倒还好,本就一无所有,也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东西,但我们以往积累下来的富裕和身份就又要化为云烟了,唉……”

我半开玩笑一句:“按陈兄你这种说法,那玛莉娅大人岂不是更惨?给她发工资的人都要没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只能喝西北风?”

陈绛一愣,随后跟着我一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们这俩难兄难弟的笑声便就肆无忌惮地在拢着无数篝火的营地上方回荡,又迅速地消逝于纷乱嘈杂的喧嚣声之中。所以,陈执旗在笑声低沉下去之时那一声轻微的叹息也就被掩盖了过去。

“是啊,玛莉娅大人要比我更惨,那些不可一世的伯爵侯爵公爵们也要比我更惨。”他喃喃自语了两句话,又猛地仰起脖颈、灌下一大口酒,“所有人都要倒大霉了,我心理也就平衡了。”

我嘿然不语,只是默默地嗅着怀里酒瓶口处散发出的酒精香气。……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前,我就对酒精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至多浅尝辄止而已。

“今朝有酒今朝醉!”坐在城墙边缘的陈执旗就又突然站了起来,发疯一样地大喊一声,而后……而后像一截被砍断了的木头一样抱着酒瓶一头从城堡上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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