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如果要依靠陈绛口中的穴攻，那我们这些半吊子的业余工兵估计把手指刨烂都没办法刨出一个口子来，毕竟我们手里的工具除却木棍以外、就只有极具石器时代复古味道的磨制“铁器”了。按照赫莱斯的说法，那些铸铁的硬度甚至还比不上石头。
——但如果有压缩火（即火药）的话，那我们穴攻的进度就可以取得飞跃性进展，乃至于在一夜之间就把尼微城的城墙给轰开！
“我有一个想法。”对于这些内阁成员，我向来采取推心置腹的态度，就连地位和我平起平坐的陈执旗也不例外，更别提需要我喊他大人的阿蒙，“那位将军之所以失败了，是因为……”
——我只能尽可能用简单易懂的话语来给这群中世纪的人描绘“能量”，毕竟在这之前，这群家伙对其根本没有任何概念，而我也没办法把能量这一摸不到见不着的玩意摆在他们的面前。
“……压缩火在矿井里爆炸时，因为矿井里面的空间实在很小，所以压缩火的威力大多都聚集在了一个点位，所以也就能够将整片区域炸开；但那位将军于城墙上点燃压缩火时，却并非如此……”
我满意地看见，除了仍然露出满脸呆滞的阿蒙以外，面前的几人都若有所思地颔首不语：“那是因为，压缩火在被固定在城墙上后，它爆炸时产生的威力得以向周围扩散。所以，只有一小部分的威力被作用到了城墙上，也就没办法炸开了。”
实用主义者洛瑟姆立即提出问题：“先生，依你所见，该如何将压缩火的威力聚集在一个点上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应该用一整块的布料将大量的压缩火包裹起来，再用绳子捆扎好，随后再用导火索引爆，”后世的炸药包都是现成的，而并不知道其中原理的我也只能这么敷衍过去，毕竟作为非专业人士的我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制作细节，“你认为如何？”
陈绛呆滞了两秒钟，才声音微弱地提出反对的意见：“应该不可行。那一位王国的将军可不会蠢到把压缩火就这么洒在城墙上、再点燃，他肯定是用相关的容器装载起来了再点火的，我觉得、用布包起来……很悬。”
对于陈绛的意见，我也保持了一贯的宽容无比的态度：“没关系，待会儿实验一下就好了。反正我们还有不少时间，贵族老爷们的耐心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就消耗殆尽。”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脑子同样不怎么灵活的凯文当即就自告奋勇地先行退下，他的任务是去将那一队工兵组织起来，以备下一步的进攻方案的实施。除此以外，他还需要多领一队兵，他们将在接下来负责压缩火的爆破实验。
布料炸药包的方案被暂时性地否决——亦或是说被搁置了，第二个主意随之应运而生：洛瑟姆建议，我们可以考虑用木头打制一些匣子，然后用这些匣子装满火药，而后再装导火索云云。
陈绛说话说得更加直接：“木匣子？那哪用自己打制啊，多麻烦，直接去村子里的坟地里刨出来一两口棺材不就得了？”
我听得嘴角直抽搐：“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村子里的人都死完了，刨他们的坟地又不会被谴责。”陈执旗不以为然道，这一段话让我再一次明白、这家伙是真正意义上的毫无道德底线，“而且，我们用他们的棺材的目的是给他们报仇，他们若是天上有灵、也会宽慰万分的，哪会怪罪我们？”
见洛瑟姆也煞有介事地一个劲地点头，我就立马知道，今天的我是得作出让步了：道德标杆赫莱斯给我打发走了，于是在场便再也没有人能够约束这两位恐怖的功利主义者了。
说干就干。洛瑟姆转手就去找人收集布料了，陈绛则去找他的老部下挖棺材去，在场的人只剩下一位神色凝重、不知所措地定在原地的阿蒙。
目送着两人离开了，我这才转身朝向这前所未有地严肃的莽夫，方才脸上泛着的苦笑表情也收敛了起来：“阿蒙大人，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们或许能够凭借着侥幸、将城墙炸开，从而完成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作战计划，但您应该明白，这还远远不够……不够我们取得最终的胜利。”
“阿莱克修斯，我明白你的意思。”阿蒙语气低沉地回答；我看着他猛地将手中的刀钉在地上，激得脚下的土地扬起一片灰尘，而他的话语声也不由得铿锵有力了起来，“请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请字不敢当。还希望阿蒙大人能够将您的士兵部下都集结起来，确保您随时能够向他们下达具体的作战指令，并在预备攻击的地点外待命。”我肃穆地回了一礼，“如是而已，我便万分感激。”
——终于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玛莉娅不在，陈绛也好、阿蒙也好，这些后来才加入决策层的家伙们终于选择了服从于我的指挥……
但这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我所交手的对象不再是那些衣衫褴褛的没有任何作战斗志的农奴征召兵，而是贵族老爷和他们的精锐侍从。就算我真的能够靠奇计先发制人地胜下一局，手中的筹码要远远比我多得多的对手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到了那时候，”我喃喃自语，看着阿蒙小跑着、于道路上渐行渐远，“就看长枪方阵如何发挥了。”
第一个回来的是陈绛，挖别人家的棺材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比较棘手的是把棺材里的内容物倒腾出来、然后扔进原本放棺材的坑里。第二个回来的是带着压缩火满载而归的赫莱斯，这位正义的热血青年一看见棺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他一声不吭地提着锤子去和陈绛拼命去了……
我们也懒得去拦，就这么任由水营执旗和铁锤战神大战个三百回合，且紧张兮兮地坐着自己该做的正事。不过一会儿，两口塞满了压缩火的棺材就被重新钉上了盖子，盖子的缝隙里则插着一截浸泡过油脂的缠着卷的引线。
实验器材有了，那么问题又来了：我们该去哪儿找相对应的实验对象？难不成我们只能拿这些破棺材去炸村子里的不过齐胸高的矮墙？
第三位回来的是洛瑟姆。这位脑子特别灵活的青年才看了一眼正扭打在一块儿的陈绛和赫莱斯、就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也压根没打算去劝架，就跑来向我进谏：“先生，我们可以直接拿尼微的城墙做实验。”
“如果失败了的话，对士气的打击可谓是相当之严重的啊。”我不由得提醒洛瑟姆一句，“众目睽睽之下的实验失败，意味着大伙儿寄予厚望的后路就这么被断掉了——老实说，我心里也没底的。”
“没事的，先生，”这厮偏偏还有心情跟我开了个玩笑，“大伙儿并没有寄予厚望，我们都没指望这种法子真能把城墙破开。先生，您当是大伙儿在陪您玩游戏就得了，别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闻此言，我除了苦笑以外也没办法摆出第二种表情了。我知道洛瑟姆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减轻我的心理压力，但这份重压又怎么可能是某个人只言片语就能消除个一干二净的——这个计划一旦成功、玛莉娅便有生机；而若是失败，莫要说陷进城里的玛莉娅，就连我们也会身处险地。
“不管怎么说，我们仍然得继续前进。”在深呼吸好几次、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后，我再一次肃声道，亦不忘凝神望向在场的众人，“天黑之后，我们就立即展开对尼微城的穴攻；待挖掘至城墙的地基位置时，再进行压缩火的爆破实验。”
“明白，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