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渐渐黯淡。罗门开着作战车，按照导航提示，向着首席他们回合。
他开的并不快，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终于，放在一旁的终端显示出了搜索结果。
“030据点，地图坐标，东经××，北纬××。目前属于占领区，已废弃使用。驻军已撤离。”终端的电子音机械地播报出罗门想知道的结果。
罗门默默地关闭终端，减速停车。现在在他前面的是一个岔路。往左便是首席他们来的路，同时顺着这条路，可以抵达030据点。
而右边的路，罗门暂时还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罗门盯着仪表盘，陷入了本不需要陷入的沉默。
半晌，罗门抬起头，仿佛下定决心般，一踩油门。
向右方驶去。
还没开一公里，罗门的终端忽然响起通讯申请，是尼科拉的。
罗门看也不看，直接抓起终端，打开车窗，就这样径直丢出窗外。同时罗门一踩油门，将车速提到100迈。
这次，可没有卡穆再给他捡回来了。
又过了几分钟，作战车的通讯窗口忽然打开，是阿西莫夫直接开启的通讯。
“罗……”阿西莫夫还没开口，罗门直接一拳挥去，将屏幕砸了个粉碎。
感受着指间渗出的鲜血和钻心的疼痛，罗门反而露出诡异的笑容。“看起来，我还是个人类啊……”他喃喃道。
“唉……”此时，罗门耳旁的通讯仪中传来一声叹息。“果然还是得我下场吗？”
“您自行判断。”罗门冷漠地说。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粗暴地中断通讯。看起来他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看起来是的了。臭小子。”通讯中的声音仿佛带上了一丝轻松。“说吧，为什么暗度陈仓带走露西亚？”
“这不是你们所希望的吗？”罗门平静地说。“哈桑先生。”
通讯那一头，哈桑沉默了片刻。“我想过有一天你终究会改口。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那就给我一个再度叫您‘父亲’的理由。”
“说吧，孩子，我尽力为你解答。”良久，还是哈桑先开口。
“只能尽力吗？”罗门冷冷地说。
“有些东西，我确实不知道；而有些东西，我不应该知道。”哈桑说道。
“……为什么是我？”罗门忍住了摘下通讯仪丢出去的冲动。
“因为你是少数几个通过帕弥什筛选的人类中最优秀的一个。这也是我收养你的理由。是的，就是这么简单。”哈桑直白地回答道。
“这个是个心智正常的人都能猜到。”罗门面无表情地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如果你是指记忆的话，我只能回答，这个不知道。”哈桑笑着说。“或许，命运就是这么巧合。”
“但是这跟她的服役时间无法匹配。”
“所以我只能回答，不知道。”哈桑耸了耸肩。“或许你可以问一下阿西莫夫有没有往人体内植入记忆的方法。毕竟我不是干这一行的。”
“……为什么是露西亚。”
“相信尼科拉已经告诉过你了，她是我们的王牌构造体，真正的王牌。”
“所以？”
“王牌构造体再强，也只是顶尖的武器。只有在真正能驾驭它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出全部的作用。否则，只能被武器反噬。”
“他？”
“不算反噬，只是一个意外。”
“我？”
“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悲剧的。”
“那他的事就这么划过去了？”
“如果你可以让她划过去，那也没问题。但是目前看来，你应该是绕不过去的了。”
“所以，这么多年了，你们完全没有想着为他找到真相吗？如果连你们都找不到，凭什么要求我一个啥狗屁权限都没有的人找？”罗门强忍怒气。
“那我举个例子吧。在古典战争中，一个重机枪手，能熟练使用一台高威力的重机枪，因此他被敌军视为眼中钉。敌军派遣一个狙击手狙杀了这个重机枪手，那么现在，”哈桑悠悠地说。“你该如何应对？”
“……训练一个新的重机枪手，火力压制过去，直接处理掉狙击手。”沉默半晌，罗门说出了答案。“但敌人不是打一枪就暴露位置的狙击手，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武器。”
“构造体就是武器。”
“恶心。”
“我知道。”
“非常恶心。”
“对于构造体来说，意识海的稳定和意志的强度就是衡量战斗力的标准。”
“换人。”
“没其他人。”
“换‘人’。”
“比不过。”
“升格有多少？”
“缺乏资料。但是根据估计，可能已经超过两位数。”
“露西亚有几个。”
“一个。”
“一个，你们的王牌构造体，功率全开，却打不过我手下两个构造体。请给我一个她能跟古典战争中的重机枪相提并论的理由。”
“这，就属于我不应该知道的内容了。”哈桑忽然笑着说。
“那我现在可以直接开着车，冲进大海，双手离开方向盘，让你们的王牌武器和你们挑选的使用者长眠。”
“你不会。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臭小子怎么可能送死。”
“人生不过数十载，一脚油门不过是让这个过程加速几十年，或者加速几年罢了。”罗门冷漠地说。“至于我死后，洪水滔天，与我何干。”
“你不会。因为你受到的教育告诉你，打败帕弥什，解放人类，才是真正的归宿。”
罗门沉默不语。“或许，我应该谢谢您当初教子有方。”
“不敢当。”
“‘因为我是人类，所以我必须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奋斗；为了人类未来，我需要与帕弥什战斗；为了与帕弥什战斗，必须使用王牌构造体露西亚；为了使用王牌构造体露西亚，必须与她建立感情’。完美的逻辑链。”
“不算完美，但是至少正确。”
“露西亚是不可替代的。”
“是的。”
“我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能找到更好的，你也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建立感情’换成‘欺骗感情’。”
“或许本质上是同义词。但你也可以不让这俩成为同义词。”
“他也是。”
“虽然说出来可能让人唾弃，但，实话实说，是的。”
“他之前的那位。”
“倒不是。”
罗门深吸一大口气。“无耻。”
“我知道。”
“非常无耻。”
“一切为了最终的目标。”
“无耻到让人难以接受。”
“用帕弥什入侵时代之后的三观来衡量，或许能让你好受一点。”
“是的，帕弥什入侵之后的三观……”罗门咧嘴，露出一丝苦笑。“所以我接受了。”
“很好，希望你成功。”哈桑仿佛卸下重担般松了口气。
“但是，您的称呼可能得固定了。”
“无所谓，毕竟你也无所谓。”哈桑仿佛真的无所谓一般耸了耸肩。
罗门盯着漆黑的天空，陷入了沉默。
“没什么事就先挂了。顺着这条路，可以通到047据点，在那里补给一下吧。”哈桑说完，直接挂断了通讯。
罗门默默摘下耳边的通讯仪，抬手打开车载照明。“接受……说着好听。我能接受，她能接受吗？”
“是的。”忽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后座响起。紧接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塞到罗门颈前，刀锋距离皮肤不到几毫米。
“我不接受。”露西亚冷冷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