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亚倚靠在一幢废弃别墅的墙壁，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呼……呼，居然，居然好些了……”她感受着意识海中的侵蚀，苦笑着锤了锤膝盖。不知是奔跑带来的散热，还是全功率运行动作模块使自己暂时抛下回忆，帕弥什对自己的入侵居然得到了好转。
“α，α，”她敲了敲自己的逆元装置，试图唤醒沉睡着的α意识。但意识海深处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不，不行，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有些急躁地站起身。“α，快醒过来啊，快啊……我，我要坚持不住了……”
露西亚猛得回头，看着来时空荡荡的冷巷。一阵微风袭来，卷起地上的三两灰尘。“不，不……”虽然面前没有任何事物，但露西亚的目光中，那些往事的回忆，夹杂着自己曾经的喜怒哀乐，在被自己短暂甩开后又跟了上来。
“不，不要……”露西亚瞪大了眼，帕弥什入侵带来的剧烈疼痛再度充满了自己的意识海。“我，我要彻底堕落成感染体了吗……”她无力地跪下，手茫然地伸向前方，试图抓住那虚无缥缈的希望。“指挥官，露西亚……露西亚辜负了你的期望，我……我还是败给了帕弥什……”她苦涩地咧开嘴唇。“α……对不起，我……没能坚持到你醒来，让你和罗门先生……”
“扑通”，意识海的距离动荡让露西亚失去了思考。她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没能抓住任何可以支撑的稻草。
“还没到吗？”渡边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
“还有不短的距离……该死，她跑得简直比看到大新闻的阿迪莱记者还快。”罗门看着终端里的雷达，面色有些难看。“她这个速度，应该已经是构造体的极限了吧。”
“差不多。”渡边狠狠按下喇叭，把一个试图横穿马路的小伙子吓了一跳。“话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露西亚似乎跟前灰鸦指挥官的关系很亲密。”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敲了敲仪表盘。
“如果我说这是组织的任务，你相信吗？”罗门苦笑着转过身。
“信。”渡边干脆地说。“对于空中花园那帮人来说，只要能完成他们所谓的大业，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假如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空中花园给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个不太正常的露西亚安抚得正常，然后让她继续服役吧。”
“不愧是遗忘者的领袖。”罗门由衷地赞叹道。
渡边瞥了他一眼。“这只是作为一个遗忘者来说最基础的生存之道。”他摸了摸下巴。“虽然直接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但是罗门先生真的愿意为了空中花园而欺骗露西亚吗？”
“欺骗？没有。”罗门摇了摇头。“露西亚很清楚我的任务，从始至终。”
渡边转过头来打量着眼神平静的罗门，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眼下还是先解决要紧的事吧。”罗门露出淡淡的笑容。“唔，雷达显示……露西亚停了下来。”
黑暗。
我……我现在在哪里……
露西亚缓缓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全部变成了黑白。是视觉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这里是意识海？露西亚费力地撑起身。
不是意识海。眼前熟悉而陌生的街道正是露西亚来时的地方。那，那我……露西亚敲了敲眉框，试图启动自检程序。
没有响应。
……
露西亚轻轻皱眉，再度检查自己的意识海内部。
α始终没有回应。这家伙……
从墓园中醒来，到跟罗门先生交谈的内容，再到自己飞奔到这里的过程，整个记忆十分完整。
对了，帕弥什呢？露西亚一惊，连忙在意识海中检查帕弥什的踪迹。
不对，应该说，“在意识海中找到没有‘帕弥什’的地方”。
露西亚怔在了原地。帕弥什……我，我终究还是被帕弥什接纳了吗……
当初在升格者基地，我跟露娜从据理力争到极力抗争再到兵戈相见，为的可就是坚持指挥官的遗愿不被帕弥什侵蚀。但现在……
露西亚有些茫然地蹒跚走到墙边，一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缓缓抬起。然后，她木然出拳，轻轻碰了一下面前的墙壁。
不知什么材质但看上去应该很坚固的金属墙壁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露西亚呆呆地看着自己刚才轻描淡写挥出一击的手。
升格者……原来这就是升格者……
不对，应该说，授格者，毕竟我没有链接升格网络。
但是……为什么没有当初α主导时候帕弥什侵蚀意识的暴躁感与嗜血感呢……而且，当初α陷入狂暴时也没有出现视觉模块遍黑白的情况……
露西亚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湛蓝的天空。
忽然，她露出不属于露西亚的大笑。撕心裂肺的狂笑。
不重要，不重要……虽然跟传统的帕弥什有点区别，但……
帕弥什就是帕弥什。
当初的坚守，α的理解，还有罗门先生的尽力帮助，现在，全部化为乌有。
我……已经不再是露西亚了。
或许我应该是……
深红之渊。
不知为何，当初指挥官给α取的代号出现在她的意识海中。虽然当时的α用各种方式抗拒这个称呼，使得露西亚近乎已经忘了这回事。但现在，露西亚忽然又想到了这个残酷而贴切的名字。
α出来了，而我……堕入深渊了。
或许，没有人是深红之渊。又或许，人人都是深红之渊。
露西亚缓缓收回视线，猛地回头，只见自己昏倒前还空旷的小巷中不知何时聚集了大量的构造体，他们原本透露着殷红的瞳孔此时却都变得缺乏光芒。
“她……醒了……”
“不对，不对，她不是冒牌货，她就是……”
“升格者……”
“α……”
这些被露西亚散发的帕弥什吸引而来的构造体刚刚解决了如何分配拆解露西亚获得帕弥什的归属纠纷，他们面前的猎物就突然苏醒了。而且，原本以为只是冒牌货的露西亚，此时散发出的杀意与血气甚至比传说中的升格者α更为瘆人。
露西亚玩味地看着构造体眼中逐渐升起的恐慌与绝望，这种看待猎物的感觉让她感觉到了莫名的**……
就像……曾经α描述的，感染体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时的感受……
“想不到α的名头这么响……”露西亚缓缓拔刀走近惶恐的人群，脸上慢慢露出病态的笑容。“不过，直呼人家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好哦？”
“快……快跑……”
“……来都来了。”
露西亚轻声说，拔出了自己的长刀。
变得猩红的朱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