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盯着平板看了几秒，有些无奈地把它还给尼科拉。“多久了。”他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股历经沧桑后的失落。“别告诉我一直是这样。”
“那你得失望了。”尼科拉语气低沉地把平板塞回办公桌。“从这个项目设立开始……一直是这样。我的手下花了至少八年时间，从空中花园的各个构造体部队和地面的各种势力间搜查，始终没有找到……意识海强度比露西亚更强的构造体了。”
哈桑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所以我们干了这么长时间，与帕弥什斗争了这么久，到头来，所有的奉献所有的牺牲，都只是在原地踏步？”
“原地踏步？不，我们收复了至少20%的地表失地，我们与绝大多数散落在地表的势力达成了合作关系，我们……”“那些客套话还是留到下次议会报告上吧，老伙计。”哈桑抬手打断尼科拉的话。“你说这些废话时候的表情比我听到这些扯淡时还扯淡。”
尼科拉的脸色有些阴郁。“我讨厌英雄史观。”他有些不满地轻哼一声。
“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我们用牺牲堆积起来的成就，在他们面前就是这么渺小……而我们能把握的，扭转局势的机会，也得靠一两个王将来将军才行。”哈桑收起先前有些颓废的表情，重新挂上他那温和的笑容。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准备怎么用那个高强度意识海的构造体来将升格者一军吗？”尼科拉用手撑着下巴，别有深意地看着哈桑微微扬起的嘴角。
“你可以向阿西莫夫咨询有关科学论证，如果你能看懂的话。当然，我也看不懂。”哈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不是科研人员，我只负责综合各方意见然后进行决断。”
沉默了几秒后。尼科拉忽然长舒一口气。“算了，既然你都搬出那小子了，那我也没啥可说的了。”他将桌上的文件收回办公桌。“不过晚餐你请。”他忽然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盯着放下茶杯的哈桑。
“额……我的信用卡拿给罗门那小子挥霍去了……”“我不管。”尼科拉无视有些愣神的哈桑。
罗门行走在有些昏暗的走廊里。
他推开了最左边的一扇门，门后不大的房间里除了天花板上吊着的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
白炽灯……
这种在黄金时代之前就已经被彻底淘汰的东西……
罗门眯着眼打量这个早已停产的玩意。原来是个圆底烧瓶……罗门注意到“灯泡”那不同寻常的颈部，恍然大悟。
他退出房间，朝着走廊又走了几步，推开另一扇门。
门后是一个类似先前房间的小房间，不过这里并不是空荡荡的。房间的四周摆满了各式的化学试剂，地上还有七八个铁罐和纸箱。罗门粗略地扫了一眼，大部分是一些有机试剂，而且看起来似乎极少有重复的试剂。
那看来是个有机试剂储备室……罗门踢了一脚铁罐，辨识铁罐上“石油醚”的标签。而且是个临时的，短期的……
他耸了耸肩，离开第二间房子，在走廊上踱步了几圈。走廊除了两端有微微的亮光外并无其他照明设备。这使得整个空间看起来无比黯淡。但罗门的视线似乎并不受影响。他走到第三扇门前，推开了吱吱作响的门。
这扇门背后的房间比前两个稍大几分，而且门的对面有另一扇门。简陋的房间四壁摆着几台大型仪器，仪器有些泛黄的外壳暗示着时间的久远。另一侧，一张有些破旧的书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各种医疗工具。
不过罗门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他的目光集中在房间的中央的，应该算是手术台上的，一具尸体。或者，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只剩下骸骨的骷髅。
……
罗门皱着眉头小心靠近这惨白的尸骸。完全看不到有机物覆盖……整体泛黄……表面粗糙……罗门打量着面前的胫骨，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他小心挪动了一丝位置，看着骸骨下方的黑色细末。
昆虫的排泄物和尸体……所以这具尸体不是被处理成这样，而是摆在这里被蚊虫和细菌自然腐化的……罗门心中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那他是谁？为什么会被丢在这里……罗门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髑骨那双漆黑的眼窝。心中开始默默计算。长度1米7左右，骨缝闭合，应该是成年人……整体骨骼完整，不是被改造成构造体时遗弃的身体……同时姿势平躺，骨骼上没有明显的断裂或者划痕，应该不是火线上伤员……罗门想了想，走到一旁的仪器上，伸出手指轻轻试探了一下仪器外壳的灰尘厚度。
手指拂过，但却没有任何触感，抬起来也看不到沾上什么灰尘。
但刚才罗门可以开门，可以挪动骨骸。而现在……
果然。罗门轻轻摇了摇头。
是……梦。
而且是……有过具体经历后再度回溯的梦。所以才会如此详细，但却无法拓展到其他事物。
所以，确实有一个人，来到这个古怪的走廊，依次打开第一间空房间，第二间摆着化学药品的房间还仔细观察了药品名称，再来到第三间手术室，观察这具骷髅，而且手法跟我刚才自发进行的……
完全一样。
所以观察者就是……我吗？
还是……又一段被裁剪的记忆，缝合进我的脑海里？
罗门正想着，忽然，眼前的景象出现了一阵扭曲。再度清晰时，只见原本老老实实躺在手术台上的骷髅居然嘎吱嘎吱地坐了起来。但他的关节间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
……
罗门本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个骷髅的搞笑动作，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推开房门，忙不迭地朝着有着些微亮光的走廊尽头冲去。
一路上的那些房门纷纷被推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骷髅从房间里摇摇摆摆地冲了出来扑向罗门，但都被罗门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
这是梦境开始朝着未发生的方向扭曲了吗……罗门一边下意识地奔跑着，一边却又有些想笑。真有意思……所以原来记忆的主人，他在观察了第三间手术室后又干了什么？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他看着前方愈发明亮的尽头，一边盘算着待会儿醒来后去找谁咨询一下。阿西莫夫？算了，问他也是白问，这小子绝对有鬼……他感受着有些不自然的咔擦声，思考科学理事会还有什么人可以问。
看起来应该快醒了啊……该死，为什么还不醒，我不想呆在这个无聊的梦里了啊……罗门有些无语地看着还没跑到尽头的亮光。忽然，他莫名其妙地摔倒在走廊上，像是左脸被轻轻扇了一下。
……
刚站起身的罗门正迷惑着发生了什么，右脸又再度传来奇怪的触觉。
他被再度扇翻在地。
……
罗门艰难地睁开眼，只见露西亚正低头打量着他，手放在罗门的右脸附近。看起来她似乎想把罗门唤醒，但力度控制得不是很恰当……
罗门露出一丝苦笑。“露……”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忽然，一股刺痛和麻痒感从咽喉传来。这是……
自己昏迷前的记忆再度重现。之前我好像是被露娜刺穿气管昏迷……对了，帕弥什，我……罗门猛地瞪大了眼，条件反射地坐起身。
“别动。你的伤口还没好。”露西亚眼疾手快地一手捂嘴一手按胸把罗门推回后座。“露娜的尖刺划破了你的气管和一些血管。我帮你包扎好了。露娜已经走了。我身上没有帕弥什。”她的语气保持着先前的平静，但言语却不似先前那么冰冷。
“……”罗门松了一口气。看起来露娜的造访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问题……罗门仰望着熟悉的作战车车顶，有些庆幸地想着。露西亚居然会帮我包扎……等下，她？她会这个？难道……罗门忽然面色一僵。因为喉咙的伤口处再度传来奇怪的刺痛感，不像帕弥什感染的前兆，而是……
“嗯？”露西亚有些疑惑地看着原本恢复平静的罗门忽然再度抬起手来比划着什么。“你是要……终端吗？”她看着罗门做出在终端上打字的手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罗门赶紧疯狂点头，在接过露西亚递来的终端后疯狂在终端上输入着什么。
“‘我的伤口是你包扎的吗？’……对啊，我帮你包的。”露西亚看着罗门展示的终端屏幕。“虽然我不是医疗构造体，但是最基本的……”她正说着，罗门打出第二句话的终端屏幕再度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你会清理个锤子，我气管里的淤血都没有清理’……额……”露西亚有些尴尬地读着第二句话，又瞥了一眼没好气的罗门，脸上泛起了一丝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