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 雪
钱德勒的左壁莫名其妙消失了，在与他的构造体队员侦察某一处区域时，被一个黑影在光天化日之下硬生生砍了下来。而他的队员们甚至没能看清袭击者是谁。
虽然现在科学理事会的义肢质量好到跟原生手臂没什么区别，但恐慌还是在我们这些s级执行部队间流传。这已经是这两天来的第三次了。第一次，21日晚上，一个指挥官半夜被从睡袋里拎出来丢到雪地里，冻得半死；第二次，22日上午，琼斯被一道黑影削掉了右手。第三次，也就是刚才，钱德勒失去了左臂。
三次，一次比一次严重。大家都莫名地觉得，第四次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指挥官的头了。
我关闭了通讯，有些紧张地抬头望着逐渐灰暗的天空。这是威胁。很明显是逐渐加重的警告。但，是谁在发出警告呢？
曲？还是α？
但不管是谁，这种偷偷摸摸的作风都不像她们俩。嗯……按照我对她们两个粗浅的了解，她们的警告大概只有口头警告和直接拔刀这两种……
所以，是曲的手下吗？我在记忆里努力回忆九龙众的组成，似乎好像可能理论上有一些刺杀能力出众的家伙。那看起来从逻辑上没问题了。
那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的活动范围呢？要是没做好准备就莫名其妙地踏入它的攻击范围丢了脑袋，那可就血亏了。
我转头看向里，他刚才也收到了另一队执行部队遇袭的消息。瞟了一眼在一旁警戒的露西亚和丽芙，我把他拉到一边。“里，你觉得可能是α吗？”我小声问道。“顺带调查α”这件事，我还是不太想让露西亚和丽芙知道。前者可能会陷入谁是真正露西亚的迷茫，而后者大概会开始有些神经质地担忧。
毕竟，露西亚的历史遗留问题确实太棘手了。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处理她们再度相见后的问题。实际上，连露娜也不知道该去如何进一步与她的这一个姐姐相处，只能默许她四处游荡。从内心深处，我还是更希望她们能重新成为一个露西亚。历史的分歧点是一出不成熟的闹剧，但如若放任她们继续分道扬镳，那么无论对α还是露西亚，最后都是悲剧。
历史的错误必须被纠正，但无论是错误的参与者还是错误的旁观者都不愿将表面平静的局面打破，同样也无法承受打破平静后的损失。恐怕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按照阿西莫夫的理论，两个露西亚如果真正融合在一个意识里，那么必然有一个会被压制，失去对外界获得的信息的处理权利，失去对事物的情感。是的，小说里的那种双人格，融合人格终究只是作者的臆想。事实就是事实，两个露西亚必然会消失一个。我不懂意识海，也不懂心理学，如果连阿西莫夫都无法处理这个问题，那这个矛盾大概是无解的了。
从私心上，我当然是希望我身旁的这个露西亚能主导人格。但对于经历那么多的阿尔法来说……真的公平吗？她或许误入了歧途，但她的经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乐观地挺过那些信仰一个个土崩瓦解的往事。至少我不行。我不禁想到了，前段时间看到的一些黄金时代之前的文艺作品里一句很恶搞，但是放在阿尔法身上却可能无比合适的台词：
错的不是我，而是整个世界。
所以，让她们保持原状，可能真的是最合理的情况了。
好了，一不留神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还是回到主题吧。里表示这种精准的切割，按照阿尔法的剑气技巧确实能做到。但把人拎出去冻个半死确实不太像她的作风。所以他也认为大概率是曲这边所为。
“一个合理的办法是根据这三个点的坐标，来划定一个可能的‘领地’范围。”里在手上的平板上点了几下。“理论上的辐射范围应该是圆形。所以按照三点共圆的理论，大致可以框定的范围……”平板里的地图上出现了一个圆圈。“大致是一个围住贝加尔湖的圆……这很合理。”
“看起来我们不在这个圆内。”对比了一下坐标，我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排除袭击者是按照时间来的……里，你还记得她们遇袭的时间吗？”
里摇了摇头。“时间不是等差数列，即使是时为单位。如果是个什么其他的数列那这个袭击者也太恶搞了些。所以我还是倾向于就是以区域进行警戒。贝加尔湖……指挥官，提到贝加尔湖，你会想到什么？”里抬起头，忽然向我抛出一个问题。
“深，水清……”我望向被松树林遮挡的，贝加尔湖的方向。“如果加个冬季限定，那还有……冷。”
“所以，曲在大冬天出现在贝加尔湖，划定一个以贝加尔湖为中心的警戒区域……指挥官，你想到了什么？”里将平板丢给我。“摸摸这个设备的后背。”
“我带着手套呢，能摸啥……”我有些不解地接过平板，忽然，后背这个词提醒了我。
“……散热？”联想到这个破玩意夏天的糟糕体验，我一下子明白了里在说什么。
里点了点头。“即使是电子设备的半导体内核已经从硅换成了碳和正负等离子对，但运行时的散热问题依然存在。毕竟热力学定律暂时还没法被打破。所以大型设备的散热依然是一个问题。空中花园的主机房可以直接往太空辐射热量，夜航船也可以用海水散热。但九龙环城的主机房确实散热是个问题。所以……”
“所以，曲要搬机房？”我想了想。“嗯……以贝加尔湖的湖底温度，即使是夏天，依然会非常冰冷。加上越来越多的势力开始觊觎华胥的能力，把华胥的主机搬到几乎没人能接近的贝加尔湖湖底就显得非常合理了。冬天的话，通过冻结水的办法倒是可以比较轻松的施工……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是啊，能说得通。但是不是太说得通了呢？”里似乎并没有破解出谜团的喜悦感。“指挥官，连我们都能猜到的行动，曲会不知道吗？别忘了，她曾经可是连露娜都敢算计的。”
“……”虽然很想说当时的露娜就一拿着核武器乱玩的小女孩，但里的话还是提醒了我。
如果连我们都能看明白曲在干什么，那曲为什么还要当着所有势力的面出现呢？甚至还敢光明正大地袭击空中花园的执行部队来警示示威呢？
如果是当初九龙环城初见曲时，那么这样自信得近乎自大的行为我不会惊讶。但经历过升格者基地的事后，曲所做的那些看似疯癫的事背后似乎都有了一层深意。
我伸出手，在雪地里无意识地画了个圆圈。“……算了，还是先把这个区域发送给其他部队，让他们绕过这个可能的区域吧。”叹了一口气，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丽芙，这一带的搜索有结果吗？”我转向和露西亚站在一旁等候多时的丽芙。
“啊？啊……指挥官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丽芙从愣神中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看起来，她似乎非常好奇我在跟里交谈什么，不过出于规矩，还是老老实实拉着露西亚站在一旁等候着。
“今天就到这里吧。灰鸦小队，回新伊尔库茨克休息。”我转向露西亚，后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回去，但还是点了点头。“听从您的指挥。”她将武器放回腰间，转身走向一旁的雪橇车。
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指挥官，那阿尔法的话……我们还要去主动追踪吗？”见露西亚和丽芙正在整理设备，里走上前悄声问道。
“……尽力避免撞见她吧。尤其是露西亚和她。”我微微闭上眼，咬牙说道。
阿尔法……或许真的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