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个信号侦察器了。”罗门靠在小艇的船舷上，望着手上的浮标松了口气。
“管用么？”坐在另一侧的露西亚望向深不可测的水面，把左手的钓鱼竿交到右手，左手在终端上记录下坐标。
“既然前灰鸦指挥官他们能在湖边收到信息，这次我把信号侦察器放在水面，如果水下真的有一个还在运转的大型机房，那怎么都能捕捉到一丝信号。”罗门将最后一个浮标抛入水中，然后笑着转过身。不过，他的笑容在看到身后蹦跶的几条鲟鱼以及露西亚手上的东西后有些凝固了。
“所以明天来收东西吗？”露西亚将终端递给罗门。“怎么？”看着罗门有些古怪的神情，露西亚歪了歪头。
“你……从哪里搞来的钓鱼竿？”罗门有些哭笑不得地拿起一条冻得半死的鱼。“这地还真的能钓起来鱼啊。”
“我自然有方法。”露西亚耸了耸肩，转身盯着水面上的浮漂。“这是贝加尔湖的鲟鱼。据说在黄金时代之前是当地的一种特产。上次来这里居然忘记钓几条了。”
望着她的背影，罗门苦笑着收起一旁的仪器。“对了，露西亚，既然你说上次……那你遇见前灰鸦指挥官了吧。”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
露西亚望向水面的眼神有些黯淡。“你想问我为什么那时候没有跟着他回到空中花园吗？”
“有点好奇。不过能猜到。”罗门移动到露西亚身边坐下。“毕竟对当时的你来说，露娜仍然是最重要的。”他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露西亚，后者直视着前方的水面，但眼神却似乎有些涣散。
“露西亚……”她轻声低喃，声音小到罗门都只能听到一声模糊的嘟囔。
“好像有鱼上钩了。”看着水面上不断游弋的浮漂，罗门有些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哦……哦。”露西亚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迅速抬起鱼竿。不过，她无意识下的速度和气力实在太猛，可怜的钛合金鱼竿直接被咔嚓一声折断。而那条原本已经上钩的鲑鱼，也被狠狠带出水面后从二人头顶飞过，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洒下几滴水珠后落到背后的水面里。
“……”露西亚盯着手上只剩一半的鱼竿，有些愣神。
“看起来今天是没法继续钓鱼了。”罗门摇了摇头，打开船尾的马达。“没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条鱼一根鱼竿而已，没啥大事。”
“有时……终须有，无时……莫强求。”露西亚低声重复了一遍，旋即叹了口气，把手上的半截鱼竿随手扔进水里。
所以……在我不断失去那些“莫强求”的一切后，这个世界给我留下的“终须有”，到底是什么呢？
望向水天相接的远方，露西亚陷入迷茫。
……
……
……
……
“4号。”
……
……
“1号。”
黑暗的空间中，这次居然只有两个光点出现。这让原本稍显热闹的会议有显得有些冷清了。
“居然同时缺席三个。”4号冷哼一声。
“唔……好像今天是人类的平安夜。所以他们都缺席了。”1号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迷糊。“那既然只有我们两个的话……那算了，这次就到这里吧。”
“……等下。”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4号突然开口。“既然只有我们两个，那有些话我不得不告诉盖娅您了。”
“唔？什么东西？”1号有些好奇地问道。“还有盖娅……这是我的名字吗？”
“是，这是我们内部对您的尊称。在远比黄金时代还要古老的人类神话中，‘盖娅’这个名字就是创世之神的名讳。她是创世，亦是灭世。她是混沌，亦是秩序。古老而愚昧的人类用他们浅薄的想象力所构建的神话，却恰如其分地符合您应有的地位。”4号原本冷漠低沉的声线此时变得有些狂热。
“哈……是吗？我有这么腻害嘛……”1号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苦笑的韵味。“不过我倒是没啥感觉……好吧，既然你叫我这个，那我就叫这个吧。嗯……”他迟疑片刻。“所以你要说什么？”
“您没有必要再组织这场儿戏的会议了。您的力量应该用于建立一个真正的新秩序，新世界，而不是整天陪他们三个玩什么愚蠢的碟中谍。无知而弱小的人类只配在狭小的牌桌上用他们浅薄的目光算计着手上微弱的手牌，而您，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您应该踢掉这些鼠目寸光的赌徒，迎回您真正的力量，革新这个世界。”见1号似乎有些兴趣，4号的言语变得愈发激昂，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慷慨陈词。
“唔，虽然不太能读懂你的话，不过听起来……似乎以前的我很腻害？”1号有些迷糊地说。“既然我曾经这么腻害，那为什么感觉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懂……”
“因为您的力量被劣等的人类趁您不备之时用卑鄙的手法给剥离，因为他们不愿意承认您才是这个世界的终极。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那些愚昧而守旧的信仰，而拒绝接受真正的世界答案，甚至谋划了愚蠢的弑神行动。”4号的声音愈发狂热。“我们就是因为您遗留下来的力量而聚集的，我们花费了无数的收集起来了您曾经的点滴。虽然代价很大，但只要能让您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巅峰，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点意思……”1号饶有兴致地嘟哝了一句。“那我接受你保存的那些……东西后，就能重回世界的巅峰吗？”
“是的。”
“嗯……为什么要成为世界的巅峰？”
“因为这是您应有的地位与力量啊。”4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那成为世界巅峰后……我要做什么呢？”1号的声音依然充满着迷茫。
“当然是将卑劣的人类所维系的低等而傲慢的旧世界所铲除，在废墟上建立新的秩序，新的世界。”
“为什么要铲除旧世界呢……”1号有些苦笑着说。“建立新世界……感觉就我这个啥都不懂的状态，建立的新世界也不见得比现在好一些吧……”
“这些在您迎回曾经的力量后，都不是问题。”4号坚定地说。“正是卑劣的人类让您变成这个样子，而他们还在您的面前玩着过家家的游戏来拖延您掌握权柄的时间。您应当……”
“唔，如果我的逻辑没有问题的话，既然之的我那么腻害，但还是被人类打败了，那按照你说的，我应该没有比人类更强吧。”1号打断4号狂热的发言，慢慢说道。
“那只是……”4号的语气有些焦急。
“而且……我觉得人类所创造的东西还是挺有意思的……”1号想了想，说。“唔，就算我能创造新世界……感觉也不怎么能弄出来那些有趣的东西。比如那个……4号，你是叫4号吧。你知道昆特牌吗？正好我们这里有两个人，来盘昆特牌吧。”
“……也罢。让您保留几天那些卑劣的人类，让您真正看清人类的卑鄙面孔也好。”沉默片刻，4号叹了口气。
“哎，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一直在强调人类的卑劣什么的……如果我对这个词的理解没有问题的话，你能具体告诉我人类几个这样的例子吗？”1号突然好奇地问道。
“例子？那还真的有个现成的……”4号仿佛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弑神的‘勇者’还未放下手上的利刃，便被躲藏在他身后的‘贵族’悄悄捅穿心脏，丢进废弃的枯井。他的故事无人流传，他的功勋葬于尘土。
“因为……‘勇者’挡着他们瓜分神的遗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