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茨先生如果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什么还需要委身在曲小姐这里呢？”曲抛出的惊天消息让罗门不得不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将语气调节回来。
曲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转身打开背后的电脑。“太多技术性的问题我可没法回答你。不如……你直接去‘万事铭’里询问他吧。”
“等下，‘万事铭’不是曲老板您的灭世计划吗？”罗门愣住了。“怎么……”“呵，看起来，罗门先生了解的比我想象中更多嘛。”曲转过头，对罗门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如果有机会活着，谁会愿意自己死去呢？既然时代的变化让华胥计算出了人类新的可能性，那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万事铭’只是一个名称而已。它的核心理念是，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流传万世。所以……现在的万事铭，就是，基于华胥为核心的，虚拟世界系统。”曲的声音愈发激昂，到后面变得有如号令天下的真正的君主。
“无聊。”出乎她意料地，罗门只是耸了耸肩，轻哼一声。
“哦？那不知罗门先生有何高见？”曲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她转过身，有些挑衅地盯着罗门的眼睛。
“很简单，维持虚拟世界的运转，需要有大量技术人员在现实世界维护设备。那在进入虚拟世界的人类身体已经被销毁的情况下，这究竟是对现实的人类还是对虚拟世界的人类不公平呢？”罗门带着些许不屑的表情摊了摊手。“还有，虚拟世界的人类寿命又该如何处理？80岁定期删除？还是放任其持续增长？不管哪一种，都是对虚拟世界社会稳定性的极大破坏。如果放任人口膨胀，指数型增长的数据对华胥来说迟早也是负担。作为统治者的曲小姐，该不会连这些都注意不了吧。”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华胥当然都有着相应的处理方案。作为大型格式塔，华胥自然是能将方方面面的因素纳入考虑范围内。”曲轻抚下颔，眯眼打量着罗门。“如果罗门先生不信，何不前往‘万事铭’一探究竟呢？”
“不好意思，我还很年轻，还没老到追求在虚拟世界永生的年龄。”罗门无所谓地耸肩道。“所以，按照曲小姐先前所说，盖茨先生是进入了万事铭吗？”
“对于短程的接入，万事铭与你们空中花园常见的虚拟对战平台没什么两样。所以罗门先生大可放心地接入。”曲忽然站起身，让开了电脑前的座位。“是的，盖茨先生确实是在万事铭中。他会向你解答有关他的内容。”
罗门并没有立即坐上前。“所以，盖茨先生为了让曲小姐保全自己，与您又做了什么交易呢？毕竟，庇护一个连空中花园都无法保全的人，代价显然不是单纯的友情就能买单的。”他打量着眼前的电脑，抬起头，用符合身份的疑惑语气问道。
“这个嘛……呵，盖茨先生自然会告诉您的。”曲没有回答，只是暧昧地笑了笑。
……好家伙，罗门盯着曲微微上扬的眼角，强迫自己开始迅速分析。
交易……
代价……
曲……
……
“我先看看‘万事铭’的底层代码逻辑。”罗门忽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着脸调出数据。曲站在他的背后，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
……
……
露西亚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地板，熟悉的机房。看起来自己在意识海中与鸦羽斗嘴的时间里并没有什么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电脑的显示时间。
2分钟……我大概昏迷了两分钟？那还好……露西亚算计了一下时间，打开机房的大门，直奔当初的会客室。
“所以，你想到有哪些不对的线索了吗？”露西亚一边压制着步速，一边向意识海深处的鸦羽问道。
“我……我还在找，”鸦羽支吾了一下。“对了，α，你不快点赶去吗？”
“现在不能急，暂时要伪装成还不知道什么的样子……”露西亚深吸一口气。“而且，罗……他给我的监视器没有传来危险信号或者被屏蔽的警示。说明他那边还在和曲周旋。”
“好吧……唔，我发现了一个可能算是问题的问题？”鸦羽忽然出声。“睚眦来接我们的时候，先说因为我们是来自贝加尔湖的客人所以对我们宽恕一些，但后面又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曲邀请来。这，这算一个矛盾的点吗？”
“……算。”露西亚的脚步停在了一条走廊前。“而且……或许事情似乎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怎么回事？”鸦羽有些迷惑地说。
“这条路……不是我们来的路。”
……
……
……
“……确实允许临时访问。”几分钟后，罗门从电脑前抬起头。“呼……那确实是跟空中花园的‘法奥斯之矛’相仿了。”
“哦？难道罗门先生先前还认为，我会害你吗？”曲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罗门转过身，只见曲靠在试验台旁，掩嘴窃笑。“对九龙商会来说，交易的基础就是诚信。所以罗门先生大可放心。”
“也是，如果曲老板真的想要我这条命的话，在支走露西亚后直接动手即可。”罗门苦笑着掏出终端。“本来还想链接空中花园，对比一下和法奥斯之矛系统的代码差异。不过为了表达我的信任，这一步就免了吧。”
“其实是华胥把你的信号屏蔽了吧。”曲歪了歪头。“当然，也请罗门先生理解。”
“……哈，至少让我装一下吧。”罗门苦笑着收起终端，转身打量着曲背后的试验台。“所以，在这里就可以进入吗？”
“当然。”曲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这就是‘万事铭’真正强大的地方，他可以让你的临时访问完全不需要营养仓来保持身体机能，人体可以用自我的植物性神经来维持正常的生理活动。通俗说就是……相当于在睡觉。”
“有趣，看来确实值得一试。”罗门点了点头，按照电脑上的使用方法，拿起试验台上的头戴式信号捕捉器，躺在试验台上开始试图登录。“所以，曲小姐会为我一直看守在这里吗？”
“当然。”曲嘴角微微上扬。“我很好奇你会为我带来什么信息，从他那里。”
“那祝我一夜好梦。”罗门也带上淡淡的微笑，打开了系统的开关。
……
“有些小失望呢……居然这么急切就上套了。”看着已经登入万事铭的罗门，曲的表情逐渐转冷。“可惜了呢……”
“不，他应该是在赌，他知道进入万事铭有风险，但他也在赌，赌接触到盖茨后的收益可以弥补风险。”电脑的扬声器中忽然传来华胥的声音。听上去与先前跟露西亚交流的AI完全不同，更像是……一个有着完整思维的人。
“看起来，你似乎并不能把他完全封堵在万事铭里面？”曲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那你能多大百分比地侵占他的意识。”
“根据计算，大概只有10%的把握入侵他16.7%的深层意识。”华胥平和地说。
微微叹了一口气，曲再度瞄向躺在试验台上的罗门。“也罢，毕竟只是维利耶在多年前弄出来的系统，无法跟上时代也很正常。实在不行，就拖住他两小时以上，我在外围直接强制上传意识，应该也够了。”
“恐怕不行。你先前给他开放的代码太多了。我稍微扫描了一下他的隐藏意识，他似乎已经弄清楚了万事铭的底层机制。”华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而且，我又检查了一遍他伪造信用卡的代码。如果这些内容真的是他写的，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师承阿西莫夫。所以不排除他能在万事铭里强制修改逻辑的可能。”
出乎她意料地，这个不利的消息似乎让曲变得有些兴奋了。“师承阿西莫夫？很好，华胥，看起来我们抓到一条大鱼了。有他在的话，你的代码很快就能更新到比现在更高效的版本了。到时候……”
“是，话是这么说，但要把他完全转化成可以利用的程度，还得不知道多久。”华胥微微叹了口气。“对了，再告诉你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刚才他掏终端的时候不是试图联络空中花园，而是联络那个露西亚。”
……
……
……
“坐标××××××××，存在被转移可能，暂无生命危险，不排除撕票可能，不排除监听可能。联络上面，走你能走的道路。来救我。小心曲。”
露西亚面色铁青地听完罗门用隐秘信号传来的讯息。“该死……果然有问题。果然……”
“这，可是我们还没找到路啊……”鸦羽有些紧张的声音从意识海深处传来。“感觉这里的道路好像会变。而且罗门先生好像没说具体发什么了什么事。贸然……”
“管不了那么多了，”露西亚直接拔出红樱。“撕破脸皮。直接杀过去。”
她举起红樱，狠狠地砍向一旁的墙壁。合金做的走廊破开一个大洞，露出背后漆黑的空间，以及空间里隐约传来的机械臂运动的声音。
“卡穆，派人来九龙环城支援。”露西亚看了一眼走廊外的空间，在心里默念道。“快，一定要快。我不知道这么通讯能不能传给你，但是我只能这样了……我知道你在我这里有联络方式，但我没法调动……只能祈祷你没设置单向通道了。”说完，她钻出走廊，顺着机械臂奔向最大的一处空间。
……
……
……
“……厉害，差点把我也瞒过去了。”曲有些面色不善地听完罗门发送给露西亚的信息。“如果按照四小时的需求来的话……华胥，你能挡住她多久。”
“无法计算。”华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如果她是曾经的升格者α，那么调动所有可调动的至尊，也充其量只能挡住她40分钟。但现在她没有了帕弥什支撑，这个数据就不好判断。如果以当初跟您战斗时的鸦羽机体为标准，动用全部至尊，把她阻拦4小时倒是没问题。只是……”
“只是消耗实在难以接受……罢了，”曲摇了摇头。“看来得我亲自出马了。华胥，不要求彻底关死，只要拖住他的话，你在万事铭里能维持多久。”
“4小时内80%概率拖住。”华胥肯定地说。
“很好。”曲再度看向躺在试验台上的罗门。“先把他转移到内部实验室，用P10型营养液吧。把他的武器和通讯设备都销毁掉，解除她的战斗能力，再派衡玑来看守他。我去处理那个不听话的小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