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罗门感觉自己的脑子变得有些不够用了。“被你……干掉了？”
“对。”
“谁是一号？”罗门连忙追问。
“我不知道。”
“……？”罗门适时地用皱眉传达自己的疑惑。
“我没有被载入这样的信息。当然我的主体似乎也不会将这个信息直接传递给你。”盖茨耸了耸肩。“这似乎是一切背后最终的答案。我有预感，如果现在的你知道这个秘密，你会被华胥当场格杀在这里。现在他还在跟我们玩攻防战，主要还是想让你屈服后留在‘万事铭’中。”
罗门低头沉默了几秒。“看起来跟我猜的没错。”他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她想要给万事铭找一个‘代行者’。”
“而且她开出的筹码很丰厚。成为百万人的君主，拥有掌管一个‘世界’的权限。同时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可以做到近乎‘永生’。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没法拒绝的诱惑。”盖茨点了点头。
“但是你拒绝了。”罗门叉着手，饶有兴致地说。
“对。”
“既然这么丰厚，那你为什么不同意曲老板呢？”
盖茨没有回答，而是环视了一圈四周。“你会同意曲小姐的邀请，留下来当这个虚拟世界‘万事铭’的代行者吗？”他忽然看向罗门，轻声说道。
“不会。”
“这就是我的理由。”
“我明白了。”罗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你没明白。”盖茨摇了摇手指。“比你想得更黑暗。”
“哦？”罗门挑了挑眉。“还有什么比曲老板已经成为升格者，加入升格网络更严重的事吗？”
“有。”
“但你肯定会说‘我没有被传输这样的信息’。”罗门自嘲般地哼了一声。“所以，我废尽千辛万苦来找‘盖茨先生’，找到的还是一个不知真假的家伙，能收获的信息就是‘你自己跑进陷阱里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是每一份努力都会收获结果的。”盖茨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在说教。“这是你这次旅途学到的第一个知识点。”
“第二个呢？”
“你怎么知道会有第二个。”
罗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没有第二个。就不会有第一个。”
“不错。”盖茨带着赞许的目光点点头。“第二个知识点，时刻记住你是谁。
“第三个知识点，不要相信交易筹码。”
“……就不能说的明白点吗？”沉默几秒后，罗门嘟囔道。“好吧，我懂了。所以，最后一个问……”就在这时，他和盖茨周身的白色光雾开始出现破碎，整个空间开始慢慢变得光怪陆离起来。“这是……”
“看起来，华胥知道自己是无法处理我们的屏障了。这时候把你强制下线，在外面处理你是更优的选择。”盖茨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他居然这么快就想明白了，看起来，我应该不会再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罗门无视周围摇摇欲坠的空间。“你为什么要成为灰鸦指挥官。”他紧盯着盖茨。
“上级的命令而已。”
“谁？”
看着逐渐变得模糊的罗门，盖茨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哈桑。”
……
……
……
“嘭——”
曲接连后退数步，这才勉强接下露西亚先前的一波剑气。此时她握着龙枪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而在她面前数十米外的露西亚，却像没事一样，低着头默默将红樱收回刀鞘。
“看起来，是你赢了呢。”曲抬起手，揉了揉因为冲击而有些错位的脖子。“不愧是升格者α。”
露西亚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左手扶着刀柄，慢慢靠近曲。
“但，你也输了。”忽然，曲露出一丝冷笑。“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抬头呢？”
“……”
“因为……你不值得我看。”露西亚慢慢抬起头，双眼不再是像先前一样鲜红，或是感染帕弥什后的猩红。而是一双空洞的白色眼眸，正不带感情地盯着曲。
“看起来，没有接入升格网络的结果，果然是这样。”曲将龙枪放在身后，叉起手盯着露西亚那惨白的双瞳。“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坚持这么长时间的。但……也该结束了。”她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伴随着这声清脆的响声，露西亚仿佛突然失去支撑般单膝跪倒在地。“不……我还有意识……让我，再借我5分钟……我，我还能……”她努力向意识海中那些嘶吼的疯狂呓语哀求着。
“唉，你还没明白吗？”露西亚的意识海中，忽然传来不属于自己和鸦羽的第三个声音。“虽然现在的你在进攻上完全可以碾压她，但只要那个升格者专注于闪躲你的进攻，就算帕弥什能将你的机体强化到顶峰，再借你五十分钟，你也没办法把她耗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露西亚的语气变得无比苦涩。“为什么，为什么幸运就始终无法眷顾与我……就算是跟你这个恶魔进行交易，也换不来我想要的力量……我只是，我只是想保护我想要守护的人。但现在，我却一个都没能保护下来……”
“因为我……不是恶魔啊。”意识海深处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加清晰了几分，听上去不再充满虚无缥缈的空灵感，更像是一个娓娓道来的说客。
“你？你不就是升格网络吗？”露西亚冷笑着说。“传播灾厄，让地球陷入末世，你不是恶魔是什么？”
“不……嗯，或许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应该叫升格网络。”那个声音沉默了几秒后忽然开口。“但那些东西，似乎并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能感觉到它的暴戾，但这些并不是我想要……”“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在你的‘帮助’下，我的妹妹露娜成为了你升格者，我自己也成为了升格者。而在我试图逃离你的魔爪时，你用回补折磨了我近三年。呵呵……”露西亚平静地打断它的辩解。“行了。我认命了。你拿走我的意识吧……不过最后提出一个请求。把那个女人撕碎吧。”
“……我想，还是有挽回的空间的。”突然，那个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几分。“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虽然很没有头绪，但或许可以让你的理智和记忆保存下来，等待后续唤醒。”
“代价是什么。”
“没有代价。”
“呵……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能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信息。”露西亚意识海深处的声音带上了微妙的笑意。“比如……”
……
……
……
曲双手叉在胸前，手指在臂弯间轻叩着。“华胥，强制退出那个罗门了吗？”默数几分钟后，她向华胥问道。
“呼，搞定了。”这次华胥的应答非常迅速。“总算把这臭小子摆平了。”
“……这么快？”曲娥眉轻颦。“我还以为他会挣扎几下呢。”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手无寸铁的他怎么可能跟拥有帕弥什的衡玑抗衡。”华胥笑了笑。“衡玑甚至都没有出面，只需要按照我计算的量释放一点帕弥什，这小子压根没睁眼就继续陷入昏迷了。”说完，它给曲的视觉模块中发送了一张监控图片，正是躺在试验台上昏睡的罗门。
“很好。”曲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只剩下我前面这个露西亚了。华胥，你觉得是留着还是现在处理掉。”
“留着吧。”
“哦？为什么。”
“因为……我说过，”忽然，一阵恶寒从曲心底里传来。她猛地转过头，但身体还没转过30度时，一根铁钎穿过她的背部，击碎她的核心部件后从胸口穿出。“我要给她一个未来。”罗门放下手上的铁钎，抹了一把脸上残余的P10营养液，看着满眼难以置信的曲，摘下挂在耳边的麦克风，嘴角扬起慵懒而自信的笑容。
“他……他出来了？”依旧半跪着的露西亚忽然睁开眼，浑浊而苍白的眼瞳中出现一丝绯红。
“所以，我没说错吧。”意识海深处的那个声音微微叹了口气。“但是你已经没法跟他见面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答应我之前说的选项，然后祈祷他能帮到你。”
“他会的。”露西亚轻声说。“好的。我同意。”
“现在就开始吗？”
“先等下……”
“不……不可能……”曲全身各个模块开始疯狂告急，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你……你怎么可能不被帕弥什侵蚀……”
“不告诉你。”罗门耸了耸肩。“不过我倒是可以说一句，嗯……别装了。”
曲用愤恨的眼神盯着罗门，但见罗门始终只是挂着笑容看着她，忽然，她停止了濒死般的颤抖。“看来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她抬手拔出插在自己胸口的钢钎，像没事一样丢在地上。
“你也一样。”罗门叹了口气。“曲老板。哦不，应该称你为……华胥。”
曲活动着肩膀，脸上的惊讶变为有些诡异的笑容。“哦？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你一路上露陷的地方太多了。”罗门轻轻摇头。“前后矛盾的睚眦，忘记敬茶的曲，还有‘万事铭’里忽然改口称你为‘曲小姐’的盖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仅仅只通过一个照面就能按照华胥的底层代码黑掉你的手下衡玑。这一切暗示着一个信息，那就是，偌大的地下九龙城并不是苟存着一个个构造体，而是……只有一个意识的华胥。这里面的所有构造体，所有程序，都是由华胥一个人来控制的。”
“没错，回答正确。”曲点了点头。“他们确实都是华胥的终端，或者，换个更好的说法，是华胥的傀儡。但是，这跟我是华胥有关联吗？”
“这个倒只是我的推测。”罗门仿佛遇到什么困难般叹了口气。“我在攻破华胥的底层防线时候，总感觉不是很对劲。与格式塔同源的大型AI，底子不可能那么差。以至于我甚至一个不小心，把万事铭里的代码都给删了。”说完，他有些惋惜的耸了耸肩。“可惜里面已经初具规模了。”
曲轻哼一声。“没关系，只要能控制你，再……”忽然，她顿住了，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现在不是推测了。”看着曲有些扭曲的面容，罗门轻轻拍了拍手。“真正的曲，九龙之主，即使是知道万事铭有备份，但当听到自己的子民被外人用一串代码直接灭族时，不可能毫无反应。曲老板，啊不，华胥，你毕竟只是AI，人的情绪和情感，你还……”他的声音忽然转冷。“差，得，远。”
曲，或许现在应该称作华胥，盯着罗门那凌厉的眼神。脸上表情逐渐扭曲。“很好。”它忽然一个欺身如鬼魅般来到罗门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看来我是不可能利用你了。”撕破脸皮的它不再模仿曲，换成了一个罗门没听过的阴冷声线。“去死吧……”它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原本面孔有些变红的罗门又露出那让它气急败坏的笑容。“这……”
下一秒，它的手臂脱离自己的身躯，再下一秒，它的身躯也开始如破碎的花瓶般开始不断剥落零件。仿佛在被无型之刃慢慢凌迟。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只是在陪你嘴炮吧。”罗门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手臂，扭了扭有些酸痛的颈椎。“毕竟，跟一个AI拌嘴可是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相比之下，至少作为构造体的露西亚还能听懂我的冷笑话。”
“你居然，居然敢直接链接一个升格者……”曲用最后的气力回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的露西亚默默将红樱扔回刀鞘，低着头慢慢向它走来。“还是在……跟我对峙的时候……”
“没什么不敢的。”罗门用带着些许戏谑的怜悯目光看着只剩最后一点骨架的华胥。“你不懂什么叫……”忽然，他眼前一花。大量消耗精力带来的眩晕让他再也支撑不住了，连最后耍帅的话都没能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
“……笨蛋。”露西亚一个加速，赶在罗门瘫倒前扶住他。“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链接我……你疯了吗……明明先前花费大量精力骇入华胥，明明知道我是……”她咬牙抬起手，想给罗门一耳光，但最后还是变成了在脸颊上的轻轻抚摸。
“行了……别演这些苦情戏了。我又没死呢。”罗门揉了揉眼睛，暂时断开了与露西亚的链接，这让他的精力恢复了些许。“更何况，事情还没结束呢……”
“什么？”露西亚警觉地抬起头，环视着四周。
“咳……一个敢于设下这么大个陷阱的升格者，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嗝屁呢？”罗门挣扎着从露西亚的臂弯里站起身，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早在她准备靠近露西亚你的时候，她就已经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别的机体里，这样可以完美地防止你突然暴起的困兽犹斗。不然，我刚才怎么可能用人类的气力捅穿一个升格者呢……呵呵。”罗门笑了笑，提起一口气，大喊一声：
“喂，换好衣服了就出来呗。”
……
“呵，看起来，今天我是彻底败在罗门先生手下了啊。”过了几秒，广场一侧的通道里传来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
“要再来干一架吗？”露西亚转过身将罗门挡在身后，警惕地注释着来着。她的外貌不是曲，穿着普通的九龙风格服饰，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女性构造体。但她扬起的嘴角与周身散发的气场。让露西亚和罗门都毫不怀疑，她就是华胥。
“有点想，可惜伤身体。”华胥微微摇头。“更何况……很快就有人过来了。你破坏了我的华胥二号，让我没法监视外面，所以来着是敌是友也不能确定。在这种环境下，盲目跟你们缠斗可不是个好选择。”
“是敌是友？呵，恐怕不管来多少势力，对你都是‘敌’吧。”罗门冷笑了一声。“所以，华胥，你设计了这么大个圈套，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捞着，还不得不舍弃这个修建已久的地下基地。在无法处理掉我和露西亚的背景下，你输了。”
出乎他意料的，华胥似乎并没有露出什么懊悔的表情。“输？不，罗门先生。整个行动里，我始终都是赢家，区别只是赢大赢小的问题。虽然你这个超乎我预计的家伙让我大出血了不少，但，这笔买卖，我依然有赚头。而我赚的最多的地方，恰恰就是罗门先生您送给我的。”
“有趣。”罗门嘲讽般地拍了拍巴掌。“我倒是想看看，您让我给您赚了多少。”
华胥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罗门先生，最后一句忠告，保护好您自己。下次再遇到的对手，可能就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说完，不等罗门反应，她直接一个闪身来到另一处通道口，再一闪身，消失再漆黑的通道深处。
“看起来，来者对她的威胁很大啊……空中花园？露娜？还是其他的……”罗门嘟囔了一声，也没再追击。“倒是你，露……露西亚？”他正准备再度链接露西亚时，只见刚才还绷着身体警戒着华胥的露西亚忽然一软，整个身体向前扑倒在地。
“唉……很抱歉。因为你一直没能答应我，现在我能维持的理智时间已经快消退了。”意识海深处，那个声音开始逐渐变得有些模糊。“或许你只能祈祷你身旁的那个人类能帮到你了，但结果可能不太乐观。一方面，你意识里的思维烙印非常强大，待会儿帕弥什的反扑会异常剧烈。另一方面，这个人类……嗯，好像也非常疲倦了。唉，祝你好运吧。”
“……思维烙印？”露西亚挣扎着维持最后的理性。“你是……升格网络里的正面意识？还是……你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吧……不过我能维持理性的时间暂时还非常少。大多数时候我的意识都是出于非常混沌的状态。”那个声音愣了一下，显得有些迷茫。“嗯，我依稀听过不少人给我取过不少名字，不过我都不太喜欢。如果你非要称呼我的话，就叫我，
“‘一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