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露西亚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鸦羽有些好奇地看了她平静的神情。“你不惊讶？”
“我记得很多人，也忘掉过很多人。”露西亚抬头看着天上的血月，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再度开口。“我不觉得有人值得我去这样铭记。”
“如果是一个承诺，会解决帕弥什带来的诸多问题，给你一个没有帕弥什的未来的人呢？”鸦羽突然说。
“未来……”露西亚嘴角忽然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你还在相信‘未来’这个童话么？”
鸦羽摇摇头，再度看向头顶的血月。“但当时的你确实相信了。”
露西亚不再开口，而是抬起左手，让一块带着些许猩红的白色结晶在手中凝结。“就到这里吧。”仔细端详了几分钟手上的物品，露西亚淡淡地说。“我能感受到那一丝莫名的挣扎，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未来’就是彻底解决我们现在的问题。而之后的‘未来’就是帮助露娜完成她的愿望。至于那个虚无缥缈的‘未来’……”露西亚收起手，让结晶在掌心消失。“我更愿意把未来抓在自己手上。”说完，露西亚瞥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鸦羽，想要说点什么，却只是摇摇头，退出了意识海中的世界。
“姐姐，你……”露西亚刚睁开眼，只见露娜正带着些许担忧的神色站在自己的床边。“你的记忆力衰退症状……怎么样了？”
揉了揉额头，露西亚从床上直起身。“感觉，很微妙。”斟酌了一下，她慢慢开口。“记忆并不是‘失去’，而是，怎么说，仿佛是被我意识海中的那个大家伙给‘吸取’了。至于为什么，或许跟那个傻……啧，跟她有关吧。”说完，她有些无奈地摇头。“虽然是我被封印的记忆，但我和她所纠缠的关系，恐怕是很难直接切割的。现在她虽然看上去只是有些失望，但失望之下的那些负面情绪还是让我有些心惊。说不定，当初不告诉她那些东西更好。”
露娜苦笑着叹了口气。“迟早的事。随着姐姐你往废土探索更深，迟早也会打探到这些信息的。到时候，因为时间积攒起来希望的另一个姐姐，恐怕……”说着，她的声音愈发低沉。“但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这会导致姐姐你的封印出现问题呢……真是让人头大啊。”
听到露娜的话，露西亚有些好奇地看向她。“说起来，升格网络没有给予你相应知识吗？”
“没有。”露娜肯定地摇头道。“既没有主动给予的知识，当我向那个一号提问时，他也仅仅只是给出了摸棱两可的废话。话说回来，这一季的升格网络，与我想象中的差异颇大。”
“他？”露西亚眉头一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难道……”
“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但可惜，不是。”露娜缓缓地说。“我亲眼看着新的升格网络从一年前出现，从一无所知，到从上一代升格网络的遗留中获取知识，再到逐渐收拢起当初作鸟兽散的代行者们，重新拉起了比曾经更为严谨的议会，最后到现在，连我也有些看不太懂他的行为……”说着，露娜抬起手，让深黑的帕弥什在手中凝聚成一个十字架。“刚开始的时候，他跟最初的升格网络一样，毫无道理地驱使我们去进攻人类据点，当然这条命令被我们压制了下来。但就当我们即将控制不住时，他却突然收回了命令。到现在……”
“所以，这一季度的升格网络，是一个全新的意识？”露西亚手指靠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说。
“可以这么说。”露娜收起手中的十字架。“但到最后，这个新的升格网络依然会成为曾经的那个。升格网络的本质就是这样……混沌。”最后一个词，露娜的声音很小，小到近乎呢喃。“咳，话题偏移地有点远。所以姐姐，关于你记忆的问题，我无法解决，但我知道有个人，不对，有个势力应该可以帮助你。”
“谁。”
“那些在大撤退时脱离了空中花园的一批激进科研工作者以及保护他们的军事力量。”露娜沉声说。“我们称他们为……黑野激进派。”
正午的阳光穿过黄沙漫天的大地，让炽热的戈壁滩增添了几分炼狱般的窒息感。
“咳咳……怎么这个据点周边的生态环境恶化地这么狠？”被沙尘暴吹得头晕脑胀的罗门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一块防风口罩带上。
“纠正一下，罗门先生，这个据点周围一直是这么糟糕。”一旁的万事背着自己的工具袋，在满天黄沙中打了个哈欠。“走吧，我带您去据点里面休息一下。嗯，根据消息，您参与的工程团队正在派遣人员前来接应您，大约会在六小时后抵达。”
“那你呢，万事？”罗门带上自己的墨镜，这才好受了点。
“我会在之后赶去下一个监视点，队长已经派发了最新的侦查目标。”万事挥了挥手。“那么，走吧，罗门……”
“等下，捎我一程。”罗门忽然拉住万事。
“唔？”万事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我们这不是去往……”
“我是说，我们不去据点了。”罗门笑着说。“直接带我去你的目标侦查点。”
万事似乎花费了好几秒才弄明白罗门的意思。“你疯了。”他直视罗门的眼神……好吧，现在他只能瞪着对方黑不溜秋的防风墨镜，带自动滤光的那种。“那可是比前线更危险的重灾区边缘，连构造体都得小心翼翼以防被感染，你……”
“我知道。”罗门抬手打断。“还记得我们在运输飞机上的对话么？”
万事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你改主意了？”
“我的主意从未改变。”罗门轻笑道。“按部就班前往工程基地和我需要实地考察帕弥什病毒的变化并不冲突，都是服务于最终的目标。”
“但太危险了。”万事皱了皱眉。“我知道罗门先生您相比普通人类有着更高的抗体，但现在帕弥什的浓度变化毫无规律，可能前一秒还是安全浓度的区域，下一秒就会莫名其妙弥漫出帕弥什变成重灾区。”
“所以我更需要前往侦查点实际监测了。”罗门说。“即使卫星项目能够建立，也只能在全球范围内观测帕弥什变化趋势。而在地面上研究帕弥什具体变化的机制，整个空中花园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了。”
像是经过一系列激烈的思想斗争，万事还是摇摇头。“但现在不是之前了。升格者以及他们带领的感染体开始重新活动了。您现在的身份可是很敏感的，如果我们与他们发生冲突，即使我们能成功撤离，也可能……”
“放心，我相信万事你的侦查能力。”罗门上前拍了拍万事肩膀。“至于空花方面，放心，我的背景还是够的。只要别被观测到接触升格者α，那帮家伙是抓不到什么把柄的。哈，这么大个地球，这都能碰到的话那可太有趣了。更何况，她说不定还躺在露娜的基地里呢。”
“虽然这里离露娜可能的活动范围确实很远，但，我怎么总感觉罗门先生你在立flag……”拗不过的万事叹了口气，领着罗门走向车库。
露西亚从实验台上支起身，拔掉接在侧腰的数据接头。
“怎么样？”坐在一旁电脑前的缪转过身。“来，监测一下调试结果。7减1000等于多少？”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露西亚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哦，也对。那7的1000次方等于多少？”
露西亚歪着头，打量着一旁跃跃欲试的缪。“如果我砍你这么多刀的话，或许就再也修不好了。”
“咳，这个冷笑话，看来暂时的优化还是有效的。”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转过身继续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或许只是因为那个‘记忆瘤点’对这样的垃圾信息根本不感兴趣而已。”露西亚哼了一声，从实验台上跳下。“露娜有什么消息么？”
“有，露娜小姐似乎有一个任务准备给你。”缪指向露娜的房间。“对了，记得一周内不要产生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如果在此期间你的记忆衰退得到遏制，那我们就可以开启后续的处理方案了 ”
露西亚摆了摆手，走向露娜的工作的房间。
“露娜，你有事找我吗？”看着站在一块巨大显示屏前的露娜，露西亚问道。
“姐姐，缪给你的临时加固怎么样？”露娜转过身，笑着说。
“暂时看起来没什么。但只是短程封印的话，我自己都能控制。”露西亚揉着额头说。“希望不会影响露娜你的任务吧。”
“我觉得应该不会。”露娜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背后的屏幕上出现了几道变换的光芒后，一个类似卫星拍摄的地图出现。“空中花园似乎准备在这里搞个大新闻，姐姐，我需要你过去侦察一下，获取他们在这里行动的目的。”
“只是侦察吗？”露西亚略显失望的眯了眯眼。“还是，终止他们的行动。”
“不，相反，无论空中花园的人在干什么，姐姐都尽量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只需要躲在暗处侦察就行。”露娜露出神秘的笑容。
“那这样的话，何必委派我呢？”露西亚语气不悦地撇了撇嘴。“额，露娜，我不是那个……但，如果只是侦察工作的话，委派我去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我明明可以帮露娜你占领更多的据点，截取重要的物资，但这个……”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露西亚连忙解释道。
“嗯，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我可以稍微透露一下，不止我一个人委派姐姐去‘侦察’哦。”露娜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容。
“你是说……”露西亚瞪大了眼。
“对，姐姐。你需要关注的不是‘空中花园的人在干什么’，而是‘其他代行者势力关注空中花园的人在干什么’，甚至，姐姐还需要关注‘空中花园的人在观察代行者关注什么’。”露娜郑重地说。“当然，这些都不是姐姐的第一目标。姐姐你的第一目标是，抓住可能出现在周边浑水摸鱼的，‘黑野激进派’。”
听完露娜仿佛千层饼一般的思路，露西亚不由得陷入沉思。“额，露娜，我先确认一下，你能确保空中花园的这个项目足以引来那么多势力的关注？”
“当然。”露娜缓缓说道。“因为这是空中花园时隔已久后，再度启动的环地卫星工程。姐姐，你应该还有曾经在……空中花园服役时期的记忆吧。那么你应该还记得，为什么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空中花园一直没有开启卫星相关的项目，只是单纯地生产运载飞船这些项目。”
“……因为空中花园无法解决环地轨道上的帕弥什。”露西亚沉声道。
“但现在他们又开始了。这说明……”
“要么，他们真的找到了破译帕弥什的办法。要么，他们与某一个代行者势力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交易。瞒过了其他代行者，瞒过了那些普通人类……”露西亚咬牙说道。
垂在身旁的拳头无意间攥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