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薇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有那么一丝失落,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似的。。。
夜里,躺在宽敞的大床上,怀里的奥蕾莉亚像只小猫一般匍匐在我胸膛,柔顺的秀发轻轻蹭着我的肌肤,时不时还发出甜美的咂嘴声。
经过一夜的翻云覆雨,身体上的疲劳并没有让我很快就安然入睡,我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当我再次睁开眼,已是在第二天的清晨。
奥蕾莉亚依然缠着我的胳膊肘睡得正香,而已然毫无睡意的我轻轻将手从奥蕾莉亚的怀里抽出,生怕吵到熟睡的她,就这么蹑手蹑脚地下床了。
静静的餐厅里弥漫着食物的芳芳,却无比地僻静,没有诸如往日那般希尔薇做菜的声音,也没有她兴奋而憧憬的问好。
只有一桌子依然冒着热气的饭菜,和一张被对折了一次的纸张静静地躺在餐桌上。
她离开了?
看过纸上那歪歪曲曲的稚嫩字迹以后,我的脑海嗡嗡作响,内心的疑惑也随之而来。
为什么要离开?
待在我身边虽然不说很享受,但可以说是衣食无忧,而没有多少生存技能的她一但踏入外面的世界,不知道会有多少风浪在等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再仔细看着这张被捏得有些褶皱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希尔薇不辞而别的歉意和对我和奥蕾莉亚未来生活的真诚祝福。
从这张纸的微褶几乎可以猜出,二十分钟以前,希尔薇也是一脸踌躇地拿着这张纸张,心中犹豫且害怕。可当她想起我因为她而时常陷入两难抉择的境地时,最终心中的理想还是战胜了欲望。
带着遗憾与不舍,希尔薇将这张纸条放在了餐桌上,对着我的房间做最后的鞠躬,悄悄地离开了这个曾经带给她希望与温馨的家。。。
希尔薇离开这里的时间还不算很长,从冒着热气的饭菜可以依稀猜测出,甚至有可能只是我起床的那会儿才离开的,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出小镇,或许还来得及。。。
事不宜迟,我即刻奔向门口,披上那件陈旧的外套,甚至就连鞋也不打算换,就这么穿着拖鞋,打算直接奔向门外。
突然,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响,我猛然停下来脚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的理性已经告知我,希尔薇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一直以来行事谨慎的她在做出某一选择之前必定事先深思熟虑一番,可是,她最终还是离开了,这就足以说明,留在这个家对她而言确实是一种痛苦。。。
无论是那张纸条上密密麻麻的褶皱,还是站在我这个角度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希尔薇房间门口密密麻麻来回踱步的鞋印,都无疑是在佐证这一点。
希尔薇为什么会离开,是因为我昨天让她孤独一人入眠,还是因为长久以来奥蕾莉亚的对她的冷嘲热讽?
深知希尔薇品性的我几乎可以猜测出,这是因为她不忍心再看到我在奥蕾莉亚和她两个人之间陷入难堪,也不愿意再让自己的情感如打水漂一般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所以最终选择了离开,也许,对于她来说,离开才是一种解脱吧?
想到这里,我伸向门把手的手臂缓缓放下了,眼里多了几丝惆怅。
『亲爱的,什么事这么着急出门嘛?』
一脸睡眼朦胧的奥蕾莉亚穿着一袭睡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身上仅仅披着一件外套,就连穿在外面的长裤都没有来得及穿上的我,此时正站在门口,一副马上就要出门的样子。
要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精致的男人,对于着装自然是丝毫没有马虎,往往要好好打扮一番直至容光焕发才肯踏出大门,然而今天却是衣衫不整地忙着出去,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没事了,我们吃饭吧」
我重新将外套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同时将手里握着的那张纸条偷偷揣进了兜里。
看到我如此奇怪的行为,奥蕾莉亚也虽然感到心中很是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她贴心地为我泡上一壶热茶。
四下打望一阵后,奥蕾莉亚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希尔薇呢?她去不来吃早饭嘛?』
实话说,这是奥蕾莉亚第一次关心希尔薇,可是现在也已经是于事无补了,只见我怅然若失地看着窗外那缓缓升起的朝阳说道:
「下雨了,燕子要归巢,孩子要回家,希尔薇。。。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
从那以后,希尔薇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样子,也不知道她的生活过得如何。
忘记一个人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希尔薇从我的视野里淡出了,只是偶尔听到敲门声时,会下意识地想起,那个来得突然,也去得匆匆的小女孩。
后来,我和奥蕾莉亚携手走进了期许已久的婚姻殿堂,得到了全小镇居民的衷心祝福,只是在这婚庆典礼上,我远远观望着拥挤的人群,却迟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再到后来,我和奥蕾莉亚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的诊所也渐渐扩大了规模,生活也越来越景气。
茶余饭后,我和奥蕾莉亚也偶尔会谈起那个带着伤疤的女孩儿,只是现在的她,也已经长成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人了吧?有些怀念,亦有些遗憾,不知道她现在的生活过得怎么样了?孤身一人离开的她,除了身上的衣物,什么也没有带走,在这生活不易的世界里,一定有一段难熬的日子吧?
若干年后,一场声势浩大的瘟疫席卷了我的家乡,许多不幸的人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作为医生的我自然是奔波在抗击瘟疫的第一线。
然而,当地的官员只顾着赚取自己的利益,甚至在灾难面前亦是如此,他们贪污了国家分拨的大部分资源,最终还将一个抗击疫病不力的罪名莫名扣到了我的脑袋上,因为只有我死了,他们贪赃枉法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我虽然冤枉,却也是有口难辨,就这样,“最大恶极”的我在那一天被推上了断头台。
行刑的那一天,台下的奥蕾莉亚早已经哭成泪人,而往日里朝夕相处的居民们,在过去不知道被我的医术拯救了多少次的他们,非但没有站出来为我出声,甚至拿着鸡蛋和西红柿无情地往我身上扔去,并破口大骂,顺便将【贩卖假药】、【蒙骗妇女】等诸多罪名按到了我的头上。
看着对我冷嘲热讽的人群,我凄然地笑了,这大概就是人间的世态炎凉吧?我的心比那脖子旁泛着点点寒光的闸刀更为冰冷,甚至对着人世间已经不抱希望。。。
来吧,斩下我的头颅,挥洒我的热血,让一切都定格在这一刻吧!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看那铸下大错的罪人啊!就让我们一起见证那个罪大恶极之人得到光明的罪罚,愿地狱的怒火会将你今生的罪恶洗刷,愿光明永远普照在大地上!不用再等待了,就让这个罪有应得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吧!』
一个一脸横肉的地方官员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我的头颅与身体分开的那一刻,因为他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只见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手也开始激动地挥舞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行刑吧!』
政府派下来监督行刑的官员也没有多想,只见他大手一挥,我身旁的刽子手便开始操作这巨大的闸刀。
咔咔咔咔咔咔!
随着机械的迟缓转动,闸刀越来越靠近我的脖颈,一阵寒光也直冲我的脖子而来。
我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死神展开翅膀降临在我头上,似乎已经听到了死去故友的呼唤,一切,都在这一刻结束了嘛?!
『住手!快停下!』
就在我绝望地闭上眼睛静候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时,一阵嘈杂的声响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只见一队身披坚甲、头戴银质钢盔、腰间还别着精致佩剑可谓是威风凛凛的士兵突然把整个行刑台都这包围了。
随后,为首一名军官模样的英俊男子拿出一封信件递到了行刑官的手上,行刑官只是简单地瞟上几眼,脸上的表情便如同变色龙一般快速变化,变得越来难看。
与此同时,一队士兵将那个诬陷我的官员团团围住,并毫不客气地将他五花大绑。
『放开我!你们在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嘛?我叔叔是这个地区的男爵!你们惹得起嘛!还不快放开我!你们会后悔的!』
那个恶心的死胖子面对这样的局势依然无比嚣张,而这些士兵自然没有这么好说话,直接对着他一顿胖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胖官员也终于消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被他们带走了。
『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
那位军官亲自为我解开手脚上的镣铐,并毕恭毕敬地扶着我站起身来,还关心地询问着我的情况。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我几乎是半只脚走到了鬼门关里头,又被以这样一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方式拉回了这个世界,说不刺激是不可能的,一时半会,我看着那个军官,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一系列戏剧性的变化让台下的看客们都看傻了眼,虽然他们的脑袋一时之间还转不过来,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清楚,看着情况,我不仅没有死,连那个官员都遭了殃,这不是后面有什么很硬的后台是什么?最好还是不要惹我比较好!
于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居民们顿时换上了对我关心无比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热心地上前来询问我的状况。
『我就说品德高尚的医生大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可是一直都相信医生大人的为人的!』
狗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我被押上行刑台的路上,就这个家伙丢鸡蛋丢得最凶!
『那是当然,要知道他可是我们小镇唯一的医生,那医术,简直就是神医再世,这品行自然也是端端正正!深受我的大家伙儿的爱戴,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要说什么我都是不相信的!』
正在说这句话的村长,在我被人陷害后的当天晚上,就连夜向上面的官员递交了一份一万字的检举书,里面列举了我【贩卖假药】、【坑蒙拐骗】等诸多莫须有的罪责。在我被判死刑的那天清晨,官员们便将那封检举书贴到了镇子里最为显眼的地方,并召集所有居民,让那村长在所有人面前声情并茂地朗读一番,将我狠狠坑了一把。
我并没有理会这些跳梁小丑,如果我还有被推上行刑台的那一天,那这些家伙也一定会再次露出獠牙的。
我推开了人群,走向奥蕾莉亚和我的孩子,奥蕾莉亚扑上来,在我怀中喜极而泣,而我的孩子也抱着我不肯撒手,我,小镇的医生。。。又回来了。
后来,我从那位领头军官的口中得知,是一位因医术高超而得到皇帝信任的女伯爵,在我被陷害的第一时间动用所有人力物力,找齐了所需的关键证据,才在最后一刻将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我感激地想要那位军官带我去见一见这位愿意为我这么一个小平民的性命而奔波的伯爵大人,好好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却被那位军官婉拒了。
那位军官告诉我,不让我去见伯爵大人,也是那伯爵大人的意思,还递给我一个小小的发夹,并告诉我那是伯爵大人让他转交给我的物品。
当目光落在那枚略显陈旧的发夹之上时,思绪顿时如扎入土壤的藤蔓一般在我脑海里蔓延开来。
「想不到,原来是你啊。。。」
从那以后,我在行刑台上走一遭还能全身而退的故事被越传越传神,我的小诊所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周围的居民也许是忌惮我那所谓的【过硬后台】,也就再也没有找过我的麻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每当身边的人问我,那天救我于斩首台上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时,我只是笑着摇着头回答一句:
「一位曾经的故人」
END13 曾经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