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作者:ZYCsWriter 更新时间:2021/8/3 22:16:53 字数:4765

“让道!让道!”一如既往,在学堂放课后,我踩着我的木滑板穿梭在集市中,朝家一路狂奔。木轮的呼啸声和人群中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耳中——人们已经习惯了每天下午的这个时候,我这个小男孩穿梭在市场中,许多人都早早预料到我的行动,待我从路中央飞驰而过,才从旁边的铺子回到路上。

“臭小子!看着点,别再把我的鸡蛋篮子撞翻了!”唯一没变的话语就是一位卖家禽食品的老爷爷的喊叫。那是我开始用木滑板上下学的第二个月的某一天,被我撞翻鸡蛋篮子和几个鸡肉柜的一位老大爷,肉还好,鸡蛋整篮五十多个几乎全碎了——后来是父亲帮他修好了他家里的窗户并加固了鸡舍栅栏作为补偿。当然,他是个心肠很好的老人,虽然天天在我经过时重复着同一句话,但都带着善意的声音,然后在我身后传来明朗的笑声,而我则回一句“好嘞”作为我们之间每天的问候。

待木滑板载着我缓缓停在家门口,我一脚落地,另一只脚踩了一下板边令其竖起,然后抓住把它靠在前院门的内侧。快步走向房子,把装书的布袋放在门口后,我立刻奔向了后院的铁匠铺。

穿行在房屋后与后院之间的竹林小道中,远处隐隐传来熟悉的的打铁声。小道虽然二十米不到,竹林也不密,完全可以在房内看到铁匠铺,但每次在这里奔跑时,我都感到十分遥远。

“呲——”待我冲进铁匠铺,父亲刚将一块发红的炽热铁块放入水中,白色的水雾登时冲上屋顶,好一会儿父亲的脸才渐渐从愈发稀疏的雾气后显露。绕嘴巴一圈的半黑带灰的短胡须沾了一点水珠,棕色的瞳孔聚焦在水中的那个红光渐淡的铁块上。

“爸,今天要造什么东西呀?”记得前几天父亲告诉我他远方的一位朋友寄给他一张新武器的设计图,他一直在研究如何锻造,然后告诉我今天开始试做——直到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新武器的名称,也没瞧见那张设计图,因为父亲这几天一直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研究,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吃饭时也若有所思,左手也时不时在餐桌上比划着。

听到我的声音,父亲才缓缓挺起弯曲的背,但没抬头,眼珠上翻盯着我,然后露出微笑:“这玩意在我收到设计图前,听都没听过,而且我光是看懂它的内部机关结构都花了好久,我也第一次做这家伙,你猜猜是啥?”

“有机关的话……是连枷吗?”我在脑海中迅速搜寻着自己曾经了解到有机关结构的武器,“连弩?链棍?还是可以收放的钢爪?”

父亲摇摇头,轻轻地笑了一下缓缓地站起身,抽出水中的长方体铁块,放在铁砧上,再走向熔炉边上的木桌,打开抽屉,从中抽出三张白纸,远远便可以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案。父亲将它们递给我,我则小心翼翼地接过,毕竟是比较珍贵的设计图,其他类型的武器到没大关系,但这张新武器的设计图如果被弄坏了,之后想再造也难了。

我捧着设计图仔细端详着:第一张上画着这把武器的三视图和一些特殊角度的透视图,这是一把可以套在手腕上的武器,长度只有半个手臂,单从这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功能,但的确有许多细小而密集的机关;翻到第二张,是解析这把武器具体功能的,武器围在手掌边的地方有一个按钮,按住就可以解开“限定锁”,让机关刃可以在甩动时受力作用而改变长度(通过展开被“折叠”的刀刃),同时,连着按钮的握杆是可以滑动的,大概是用来适应不同人套在手上时的位置,以便操作。然而,我只猜到了功能之一。

从第三张绘制用法的图纸上,我明白了滑杆更多是用来使刀刃在近距离通过变化在手臂上的位置来攻击的。这把武器兼顾了远、近距离的战斗,既可以与钢爪贴身对拼,也可以和长矛一论高下,除此之外,由于刀刃是一块块拼装“折叠”而成的,因此“限定锁”解开之后,刀刃整体可以弯曲进行挥甩。再重新翻看第一张设计图,我开始觉得如此复杂的内部结构真的能做出来吗?如果体型大一点还好说,但做得如此小而精密,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武器肯定是个应变能力极强的杀器……”我皱着眉头点点头,“如果真能造出来的话。”

“这是你爸我十年前在塞德城的著名工匠学院里,同届的设计专攻的一位兄弟寄过来的哟!你爸我可是第一个接触到这些图纸的铁匠哦!”父亲乐呵呵地炫耀着,从我手中抽回设计图,“今后咱家铁匠铺得早点关门了,晚上要花多点时间来研究这个叫‘鞭拳刃’的怪东西了。”

“鞭……鞭子?”满脸的疑惑从我脸上涌现出来。

“是‘鞭拳刃’——当然我兄弟告诉我还可以叫它‘拳剑’,你也看到了,这把武器伸长了的确可以当鞭子使。”父亲解释道,“他说他给自己的上司和老师都看过,但得到的答复都差不多,和你的想法一样,功能不错,但要做出来,有点‘异想天开’。所以他才把设计图寄给了我,觉得兄弟一场,如果我也不愿意帮,天底下恐怕没有其他铁匠愿意造这玩意了。”

“嗯,不是一般的难,那么……”

“不过我正好是个喜欢挑战的人,天天造斧头、铲子、镰刀和剑都快无聊死了,而且……”父亲打断我的话语,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要是我们造出了‘拳剑’,‘星之城’的人还不会屁颠屁颠地来邀请我?”

片刻沉默后,我们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之后,每天早上父亲刻苦地打造着顾客要求的铁器,待黄昏时分,我从学堂归来后便顺便帮父亲挂起打烊的木牌,然后和父亲一起研究“鞭拳刃”的制作方法。滑杆部分很容易实现,但对“限定锁”的制造难度犹如登天。半年的时间里,父亲按外观先做了一个只有滑动效果的模型,来作为对自己的安慰。眨眼间又过去了四年,父亲除了工作和研究以外,还与他的那个兄弟写了几次信,设计图又增送了两张,是关于“限定锁”更加全面的细致绘制,这对父亲的研究进展有了很大的帮助,多年来困扰的部分问题在八个月内全部解决,但父亲的兄弟也承认在设计之初有一定的漏洞,才产生了一些特殊问题。不过父亲还是不失兴趣地研究着,失败品熔了一个又一个,由于后续细节和工作难度的增加,不得不在设计图上做记号,因此需要对设计图进行誊抄,这份工作本是留给我的,直到我十六岁时离乡求学,虽然十四岁后的记忆一直到二十岁的都记不太清了,但父亲对我并没有怨言,更多的是欣慰。二十岁的我终于归乡,父亲无论头发还是胡须,都已变得花白。他的那兄弟再一次在信中提到自己的一个关键设计点出了差错——这代表有三年的时间他们几乎都在白费力气,而正是当年,父亲的这位知音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看见了新增的九张图纸,其中有两张是尚未完工的,剩余的都有空白的复制品和写满蓝墨水笔记的原稿。思考构造机关与锻造的任务一齐落在了父亲的肩上。

“孩子,你真打算独自开始这段没有终点的旅途吗?”邻居的那位阿婆问道。此时,父亲业已离世,而我和他最后的三年里,终于做出了一个体积3倍,而伸长量比最初预想的三分之一也不到的“拳剑”模型。我将房屋售给了这位阿婆的外甥,仅带走铁匠铺中的东西以及部分生活必需品,还有那些设计图,放在买来的这巨大的旅行马车中——虽然拉它的是牛。

“也许有一天会回来吧。”我笑了笑,然后挥动缰绳赶牛。于是,我开始了自己旅行经商的生涯。

早晨,啃下可以储藏很久的硬面包作为早餐,给牛喂点饲料(如果附近有草就先让它吃草),然后驾车上路,整日沉浸在木轮的滚动声中;遇到顾客,便卖出已有的东西或在原地为他们打造铁器和木具,当然一些其他工具我也能做,需要数日完成的东西大多时候都得先做后收款,记得最长的一次逗留足有两个月,不过好在是在城市里,中午可以一直买些新鲜的食物;黄昏之后,我虽然不是不会接单,但大多时候都不会让车内再度响起打铁声和锯木音。此时,我会拿出那些“鞭拳刃”的图纸,一遍又一遍地,若有月光,就不点烛灯,阅览这陈旧的遗物——一旦有灵感,便把便携式熔炉和铁砧抬出车外,乐此不疲地工作起来。

日复一日,我这个人的名声跑得比自己还快,我的天赋与从小跟父亲一起在铁匠铺中的实践造就了我精湛的手艺,引来了路上许多对物品打造要求比较严苛的人的造访——当然很少是挑刺的,大多数都是寄希望于我,真心想让我为他们锻造的。人一有名起来,这行程就不得不慢下来,但好在这同时有一定的资本来回绝一些事儿干。我没有把“鞭拳刃”的事儿和任何人提过,包括我一路上拜他们为师的先辈和一些慕名而来想请教我的铁匠,这也许是私心吧,只有一个人做出来,才可能有更大的概率吸引“星之城”的人。有人问我旅行经商而不定居的目的是什么,我实在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我忘了还是曾经就从未说过?真希望能知道当时我的初心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那段时间的旅途并不寂寞,哪怕一直是一个人在奔波。

某个月,某一天,我阴差阳错地在再试做“鞭拳刃”时弄错了一个部件的位置,在做到快完成时,突然发现了这个“错误”的组装,正准备拆除重装时,好巧不巧,手肘搁到套腕然后令按钮被膝盖触发(当时坐在车里的地板上),刀刃顺畅地松开,延长着下来。我愣了一下,然后把半成品放在地上,翻出那两张父亲朋友的未完成的图纸,由于只有图形,没有文字和标注,我在分辨出外侧层的结构图后,开始将细节一个个对比过来,咬紧牙关、聚精会神地确认了三个小时,才小心翼翼地将“关键设计点”标注了出来。那一夜,我兴奋得彻夜难眠。

四个月后,世上第一副“鞭拳刃”套在了我的双臂上。我发泄般地挥动着它们,树林里,树叶落下的沙沙声紧随钢铁撞击原木的闷响之后,一次又一次,“拳剑”中机关变化的机械声令我沉醉。数月内,谦虚的性格暂时被吞没,自从申请专利成功后,我每天在赶牛驾车时都哼着小曲儿,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宣扬一下,问有没有人想买鞭拳刃,但更多的是招来一群铁匠和锻造师急着出高价买图纸——这让我在一段时间内一直在拿着笔抄录一份份副本(颇有当年被教书先生罚抄的感觉),再次拿起铁锤时感觉比曾经重了几分似的。到最后,我干脆把图纸拿出来让他们自己抄,当然价格降了点。不过后来由于鞭拳刃的危险系数太高,荣幸地被上头列为与火铳同等级的军用装备,未经允许禁止民间私自打造,然后作为补偿,帝都使者送了我一袋沉甸甸的金币和一张君主亲笔题写的“感谢信”。当时除了激动还能干嘛?

随后,我才开始安分下来,用这些钱将商车翻新了一番,然后继续旅行。我的行程开始加快,很少再进入城镇,进了也是为了买吃的和材料。我当时的计划是真真正正地旅行两个月,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会把车停在郊外休息,以免有人打扰,大多数工作也回绝掉了。

一天夜里,车外的摇铃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没有狂风的呼啸声,那铃铛不可能再没有大风的情况下响得那么频繁。我睁开眼,看到车窗外透进的仍是月光,于是极不情愿地推开挤在一旁的箱子,从兽皮毛毯上不情愿地坐了起来,打开车门:“深夜不加班——”

“你是制作出鞭拳刃的锻造师吗?”待我惺忪的双眼缓缓清晰,发觉两个披着蓝色斗篷的神秘人站在我面前。他们并没有穿着士兵的甲胄,但也没穿布料或丝绸制成的平民、贵族或王室那样的常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质感十足的护甲(即后来不会被暗影能量侵蚀的实验服),没有布匹那般轻飘飘,有着钢铁的金属感却紧密合身,丝毫不见有让他们因沉重而行动迟钝。他们戴着面盔,十分奇怪:两颊各有一个凸出的圆形装置(后来才知道是过滤器),眼睛处并不像战斗头盔那样开一条缝,而是蒙上了两块红玻璃,由于是单面玻璃,从那里只能映出深红的我。

“嗯……是的。”由于我当时并不知道玻璃是有单面透明的,所以很疑惑他们怎么看见外面的。

“那么……”他们一开口,此时在寻找他们面盔上眼缝的我注意到了他们护甲胸口中间的那颗金色的四角星,“你要来‘星之城’吗?”

我望见了他们身后的繁星,蓦然想起五岁时,那个一家三口一起观星的夜晚,现在仅存少量的对母亲具体的回忆。

“不管是你爸还是你,想去‘星之城’就尽管去吧,只要别太好奇就行。那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像星星一样在空中发光。”母亲比父亲年长整整四岁,染上的金发在那时与褪色后的棕发,掺杂着缕缕白丝,淡红的瞳孔犹如小小的太阳,温柔的望着我。

“如果我和爸爸都去了‘星之城’,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当然不会啦,因为我知道你们都在和星星在一起,而我只要像今天这样坐在这儿,就能看见你们了。”

那个夜晚的两年之后,我和父亲将她安葬在那片草地上,那时我还未问起母亲背部那条长长的烧伤是怎么回事……

——I号层面,8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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