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结束的事,一定有开始的那一天

作者:影shc 更新时间:2020/11/14 20:19:45 字数:5924

11月2日 星期五 晴

这将是一个即将毁灭的世界。

这不是谣言,而是即将要发生的真实事件。今天中午十二点整,所有的人耳边响起了同样的声音,“一年之后,我将来毁灭这个世界。”

说同样有些不妥,应该算是内容一样。根据新闻推断,所使用的语言不同,所听到的话的语言也不同。

这是神的口谕,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因此,72亿人口,无论在哪个角落,都接受了这一个残酷的现实。

就这样,人类即将度过仅剩的365天。

现在的状况,就是告诉你死亡的最后期限。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是逃避,还是接受?

人口锐减。很多人自杀了,漫长的等待,连日的惊慌让他们希望更早地解脱。也有许多人崩溃了,大部分是有钱人,这个消息无疑让他们没有了精神支撑,自己几十年的辛勤随机化为无物。他们为自己争取来的财富,已经不过是废纸。医院的神经科一天内接收了以往一个月也没有的拥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可是,也就仅此而已。

令人惊叹的,大部分的人类比他们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他们的心并没有被击垮,头脑竟出奇得冷静。那些庞大的帝国仍旧基本维持正常运作,大部分的人也维持着正常的生活。说到底,这也不过就是给我们定下一个准确的时间,死亡的时间。

往好的方面想,犯罪事件几乎降为了零。人们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什么叫及时行乐。为了没有价值的东西而荒废时间精力,不值。

枪械入库,马放南山。战争全面停止,没有人再愿意为即将消逝的土地大打出手了。印度与巴基斯坦一夜之间成为了同盟国,中美两国的总统也握手言和。这好像让地球成为了伊甸,禁果出现之后,再没有回头的路。

这并不是小说,不会有什么奇迹,虽然这本就算一个奇迹,低熵生物确认高熵生物存在的真实性。当然也不会有什么英雄,牺牲自己来保护世界。那群还活着的人,使出了全身的解数,拼命享受最后的生活。

我们不知道神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消遣,以一个观察者的身份注视凡人这段时间愚蠢的行为。

也不知道所谓的弑神兵器会不会成功被研制,不过,无所谓了。

我们称一年后的这一天为“末日”,而这段时间,叫做“末世”。其实并不算太贴切,因为四周并没有丧尸狂潮,没有枪支与核武器,只有一种白色的恐怖更能够渗透人的心灵。

“反讽”这个词,用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可总有一种亲切感。

上学路上,车流很小,灰蒙蒙的天空的穹顶之下,是冷冷清清的街道,眼前视野所及处,没有一个人存在。

我慢慢走向学校。说实话,学校并没有发出放假的告示,但我并不觉得学校在这个时候大门还会敞开。现在这个时候,无论学习还是工作,许多人都会觉得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我处在路上的唯一理由,只是无聊。

“叶枫,昨天的声音听到了吗。”有声音从身后穿出来,似乎带有一丝的悲伤感,但话中听不出丝毫的绝望。这不变的声音,不去想也知道是谁。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回头看到了一张微笑着的脸。

她名叫沈璐。在这步秋天后尘的时间,依旧穿着短袖的校服,目的无从知晓。只是尽管这样,太阳似乎也只能把她晒得更加的白皙。她可不是那种喜爱保养自己的人。

萧萧风过,她浅笑吟吟的表情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可是你却找不出是哪里有违和的感觉,一切似乎本就该如此。

唉,这个乐观主义。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成的吧,她的优秀是渗透进血液的。她的周身带有温度,是可以融化初春残雪的温度。

“真不知道原来你在这个时刻还笑得出来。”我不带恶意略微挖苦了一下她。

“人们都说我的运气不差,可偏偏又遇到了你。为了不让自己的运气变得更差,所以要多笑笑啊。”她也装作无奈地说。

她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虽然她并不喜欢骂人,但睚眦必报,吃不得嘴上的亏。看似文静但其实是课间的活跃分子。她是坚强的,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从来不用泪水来解决问题。说实话,我曾见过她流下眼泪,只有一次。那一天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我知道,那天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现在住在我家的对面,尽管感到有些烦人,我还是欢迎她到我家串门的。毕竟父母去世后,她给予了我活下去的信念。

“还不是你自己跟上来的。”

她忽然不说话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跑向学校。

学校还是往昔的那个学校。铁质栏杆门开着,不情愿地等待着同学的到来。

立秋之后,悲寂寥,橘黄色的颜色主调会慢慢单调你的双眼。梧桐正慢慢卸着妆,地上多了一大片的枯黄。乌鸦空中正掠过,发出一种刺耳而响亮的声音,击打我心上的壁垒。触景生情是导致自杀的主要原因,我慢慢意识到。当凋零的花瓣侵蚀包裹起你的心,这样活着便如同炼狱,游荡于岩浆之中,迷失方向。如此,的确还是死去好受一些。

我们相继踏入班级的门,在爬上老旧的布满尘埃的台阶后。

教室安静得出奇,这种空洞感让我很不好受。人少了将近一半,停留在我记忆里的嘈杂喧嚣的教室没了踪影。大家只是顶着苍白的脸,无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笔记本。

其实看到他们来我就已经很惊奇了,我也不奢求那些所谓的曾经的美好。

“大家打起点精神来吧…”但作为一个班长,这是我的义务。

弱弱地听见几声有气无力的的回应,不过更多的是带有厌恶的眼神。我好像也被氛围感染了,这一句话也听起来也有气无力的。好吧,我承认,有可能我以前便是这样,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但这其实无所谓了。

当班长还是真的挺突然的,高一开学的匿名选票,除了我自己那票,剩下的46人投的都是我,我一度认为他们是串通好的。

为什么选我?我不清楚,或许只是一个玩笑。我并不拥有较美好的性格,唯一残存的也就是那些成绩,那些业绩了。

但既然变成了自己的任务,那就把它做好。

我对繁杂的事务非常反感,但我更讨厌未完成的事务。

当然,这与现在发生的事毫无关系。

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就坐在我的旁边。

这种时候,其实手机什么的,在校园里都无所谓了,我认为。虽然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我插上耳机,希望与世界隔绝。

音乐是美妙的,动人心弦的。好的音乐抒发出的感情是忘我的,陶醉在其中其实不难。如果这样可以充足之后的一年的话,如此度过也不失一个好的方法。

美好中断了,面前是冰冷的现实。

左耳的耳机拉扯到了地上,右耳的则在她的手里。

她的脸上有胜利的笑容。

好,就当是我输了吧,我卷起耳机线,和手机一起放入口袋里。

时钟走向正整点,语文老师拿着了他破陋不堪的教科书,慢慢踱步进了教室。拿起从中间断开的粉笔一字一句地把板书抄在黑板上。老师还是很敬业的,无论世界是否要毁灭。

有些时候,你可能不得不被反复地讲述一些你早已懂得事。我趴在桌子上,侧耳仔细听着手表的秒针微弱的响声,感受一去不复返的时间。

还带着一些上课时的迷糊,我与她走回家中。

我的房子是父母留下的,一座空荡荡的别墅,这么大的地方对于我来说还真是有一点寂寞。想要诉说,却发现只能对着镜子空喊。

劳累了一整天,我用一顿丰盛的晚餐—泡面配青菜犒劳了自己。倒不是我不会做菜,有时候效率至上,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再者也要做到荤素搭配,均衡的营养很重要。这就是我晚饭的初衷。不过你们说我不过是图省钱省力,我也不会跟你争辩就是了。

接着我一般就会打开新闻。不过今天的新闻依旧无聊,都这时候了还计较新增多少自杀的人。关掉了电视,浓浓的倦意袭来,我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10:00准时,门开了,她提着夜宵—两包泡面进入了我的家门。

许多人说吃夜宵会长胖,我不敢苟同。我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即使每天准点我都会吃,但我的体重仍在三十五公斤上下,也因此我体测的时候只有身体素质没有拿到满分。

“你说现在的婚姻登记处,业务是不是很繁忙啊?”撕开泡面盖子的时候,她试探性地说。

“是啊。听说国家放宽了政策,把年龄线下调到了16岁。”我想起刚刚看的新闻来。

“16岁,差一年,唉,没机会了。可是我真的好想谈次恋爱…”她喃喃道。当时那一副陶醉的面孔,不实际观看,是不可能知道的。刚如十里的春风拂面,紧接而来的,却如融雪之后,再一次的暴风卷过的地面。

精神恍惚之间,倒入方便面的热水溢了出来,滴到她的手上。

当手已经是一片通红,冒着热腾腾的烟雾,她才回到现实来,”诶哟!”一声,赶紧打开水龙头,水流流过她的手指。

“尽想些没用的东西。”我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回过身子,从柜子里找出来一片创可贴。

“我想想都不行了吗。”现在的她的脸鼓鼓的,在几到斜阳的照射下,带有橘红的晕。她还是自觉地伸出手指,让我为她缠上创可贴。

“你还是少看一点漫画吧…”

“末日之后,我还可以谈恋爱吗?”她显然没有听我的话,脸上忽然又显现出满满的天真。

不得不说,从生命科学的角度来看,这着实是一个傻问题。但是人类真的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我们用科学解释的,只是我们知道的。如果科学真的全知全能,我们又何尝不会知道那可怕声音的来源。我们所谓的科学,还只不过是我们用现有的一切拼凑出来的,换言之,它并不完整。

所以说人有灵魂吗?你的灵魂还是你吗?灵魂会飘散吗?是进入天堂,还是尘入地狱,也有可能魂飞魄散,或是陷入轮回。我也害怕死亡的那一天到来,害怕死亡给我带来的疼痛之感,害怕失去本拥有的一切。当我成为亡灵,是否仍存在五感,还会喜怒?地球毁灭后,又会有什么新的世界诞生?我是否会一直身处这个毁灭的轮回中,记忆一次次被抹除,重复曾经的影像?我希望得知,但我无从得知,只能猜测一些可笑而不合常理的结果。

好想解脱,离开丑陋的世界,摆脱飞扬着尘土的生活。

我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面饼顺着我倒出的热水,掉入水槽中。

带着一丝的倔强,以及似有非有的嘲讽,她说:“你不是也一样嘛。”

我把面饼扔进垃圾桶。

“我们还是出去吃别的……”

“好!”她欢快地拉上我的手。

门外,仍是喧嚣,一切看似并未改变…但愿吧。

11月3日 星期六 雨

这是一个真实的梦。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深陷梦中,屡次想把自己叫醒,却无力。我更深的内心把我留在了这个荒诞的空间里。

梦中的我,在炎炎烈日之下,伫立在早已暗淡的失去光泽的塑胶跑道上,四周是淡绿色铁丝连结成的铁网,有的地方掉漆了,露出锈迹斑斑的内部。我的视野变窄了,头发变短了,甚至感受到四肢也无力了。由此,我立刻想到了,我身处在曾经的操场上。

“今天跑两千米!”旁边传来了体育老师浑厚的声音。现在还无法确定是否梦到的是那一天,我的内心却不停地想时光倒流这无稽之谈。但真的,一切都太像了。骄阳炙烤般的温度,苦涩而并没有生气的风,以及同学惊慌的眼神以及不迭的叫苦声。恍如昨日,我留下如此不堪的记忆。

现在两千米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在当时,两百米没跑完就要不停大喘气的我,是可想而知的。不记得多少的时光在奔跑的路上,想由此挥之而去。那天的笑声,刺耳而嘈杂,永远烙进了我的心。这是一个挫败的印记,记录着我的不堪回首。

既然理想也是骨感的,我也就只好接受。一百五十米的操场,却好像无边界。梦是不会有感觉的,我对我自己说。同时,希望一阵刺骨的寒风,或是尖鸣的汽车铃,把我吵醒。

跑起来了,脚步沉重,每落下地面的瞬间,我都希望脚与地面融为一体,摔个跤也好,痛一点,也好过慢慢的折磨。汗流滑落到地面,留下模糊的印子,然后直接被高温给蒸发掉。虽然现在一圈都没有跑完。

脚板很疼,虽然这可能是心理作用,总归不好受。要放弃吗?

我无比地渴求放弃,我也知道,没有人会责怪我。可体内的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放弃过一次,还要第二次吗?”忽然我无比得惶恐,果断不再想。

已经是第八圈,湿答答的衣服贴在我的身上,风吹过,突然有点冷,但脚上却像点着火,灼烧着。足球场上,有很多跑不动的,在休息的人,多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啊。

对于菜肴,炒是很快速的,慢炖会熬出精华。可有时候的精华,是人们嘴中那些口感不好又没有效率的东西,殊不知它是在暗中供给你所需。可是这其中的道理,即使是知道的,也大多会选择无视。

摇头,便是汗水倾盆,脚已经到了极限,比断裂更为痛苦。放弃罢!挥挥手向老师示意,可能是他装作没看见,反正并没有理睬我。无奈只好向前。身后不断有人走出跑道,他们的表情看上去,是从地狱拿到了返回地面的返程票。而我的面前,比我快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人即将结束全程,也不知他们的肉体组织,是钢筋,还是铁骨。心慌了,脚步也不稳了。

这是我的第十四圈,最后一圈。操场是已经只剩下我,以及被飘过的灰云挡住的阳光。悠悠的云,悠闲地飘,无拘无束。

转角处,我放弃了一切,包括尊严和底线,直线冲向终点,虽然其实还剩下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走过终点线,鼻子上感到微凉,没有心情区分这是雨水还是汗水。当时的人都散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塑料草地上。心中忽然出现的感受,不止是羞愧,还有一种悔恨,对第二次还是没有真正跨越终点的悔恨。我明明那么努力了,为什么!眼眶被浇淋得湿润了。

天上下起了暴雨,浇着已经湿透的衬衫,却洗刷不掉我的负罪感。雷声大作,抬头是道银白的闪电,我的人为之颤抖。

身后转变成黑色的背景,我从床上惊醒。

凌晨凄冷的雨滴密密打在窗玻璃上,一滴一滴压迫着我的神经,虽然时针现在指在2与3之间,窗外唯一留下来的光亮还是那昏黄无力的路灯,但我没有了睡意。

打开破旧的节能灯,略带闪烁的光亮充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现在零上一两度的温度,即使是我和衣睡,也感到微冷。披上外套,坐在椅子上,想要再写几篇稿,始终是没有灵感。无所事事的我,随手拿起一本漫画,看起来。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不良”二字。

我开始问自己,我算不良吗?

应该不是。记忆中的那些人,好像都是呼三喝四的,威风凛凛,我好像还不够格。在班上,我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班主任完成公务。况且,我手上并未拿过伤人的棍棒,也不是拥有那种霸道蛮横的心,看来我差太远了。想到这,我不禁讥笑我那可憎的社恐了。

不定项选择题其实不难,排除法来做往往就可以大概地得知答案。

所以我还是做个碌碌无为的人吧。

说到不良,还有不少可以说道的,比如她,周虞婧。

人的身体,大约百分之70是由水所构成,但是她,说她血液里流淌着王水,都差不多是在褒奖她了。语言的毒辣酸辛,粗俗顽劣,像一把钝的铜锥浇淋上稀硫酸。穿凿显现出的是明显的凹陷,同时那个强腐蚀性的液体慢慢渗入,不知不觉渗透你的心灵。留下的伤疤,是反复冲洗,只会让它裂得更厉害,直至破碎。而她自己从来不会被腐蚀,似乎是一经习惯了这种感受。是应该说她可怜,还是可悲呢。

对于这种人,敬而远之是最好的方法。但不知何时起,她引起了我的注意。

班长这种职位,有时候是做着最累的工作,迎来的却是怒目圆瞪的。不知何时起,我的那本迟到记录本上总是出现她的名字。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时常压着铃声,提着书包快速地进入教室。不巧的,总是伴随着老师的训斥声。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坐下,用右手托着下巴,以一种半睡半醒的叠加态,无精打采地听课。

雨愈下愈大,打断了我的思绪,真是得惊叹我的冥想功力,因为现在时针与分针竖直向下成为一条直线。

戴上卫衣的帽子,我走进雨中,任由雨滴湿透我的衣服。即将到来的死亡是无可避免的,但是地球还在转动,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还有那么多可以回忆的事,怎么会愁冷冷的空虚与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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