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空中的红月明亮的渗人。
像是吸满了鲜血的海绵,在如此黑暗的夜空中散发着不详的红芒,那坑坑洼洼的表面狞成了说不出哪里诡异的可怖面具。
远远的,无法看清它的样子,却能够感受到它那本不该有的视线。
它只是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只是注视着。
与遥远的上方天空的情形一样,被冰冷到没有了温度的月光所笼罩着的这片土地,名为月猫族一族的家园,也迸发着不详的红光。
这里曾经有过嘈杂声,破碎声,惨叫声,撕裂声。
这里曾经鲜血染红墙面,慌乱脚步踏破门槛。
这里曾经生活着向往着未来的人们。
不过此时声音已经停息,偌大的平原被深夜该有的宁静所覆盖。
“哈...哈——!”
一名有着纯黑色的头发,脑袋上长着两只尖尖的猫耳的少女正倚着一旁的树木大口喘息,身后细长的尾巴因为恐惧而无力地低垂着。
“可怕.....好可怕......那究竟是什么?”
她颤抖着身子,发出同样抖动不已的问话,这个细微的声音还没有传出多远,就被无边无际的寂静所吞噬。她的提问也是,没有任何人听见,慢慢地沉入漆黑的空气之中。
被杀掉了,被不知道正体是什么的东西杀掉了。
村子里的大家都是......
无法回忆,不想要回忆,只要一想起不久前的场景脑袋的深处就如同烧起来一般灼痛。那个身影,曾经好像见到过的身影,携带着太多的罪恶与回忆,一下子就将自己习以为常的日常打破。
“呜......呕——!”
翻飞的肉块,紫红色的内脏,断节的四肢.......短短几分钟,这个曾一度充满着欢笑和幸福的家园顷刻间成为了比炼狱还要恐惧的处所。
少女幼小的心灵遭受了无与伦比的打击,面对血液的恐惧感让她小腹紧缩,将晚饭还没有消化完的部分都吐了出来。
“呕——!啊.....咳咳咳!呕......”
一时间嘴中苦涩不堪,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少女不断地咳嗽着,胃部在拼命地向外界挤压着其内部的残渣。
就在她还没有从应激反应中缓和过来的时候,后背突然传来一股凉意。
“哦呀,居然还有一只侥幸逃出来的小猫咪呢。”
冷不丁的,从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从脏兮兮的地面上惊坐起,泪 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额头上已经密布着冷汗,身上单薄的衣物也已经湿润,紧贴着背部,很不愉快。
“哈......哈——.....”
泪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明明这样会增加不必要的能量消耗。
她无法熟睡,或者说不能够熟睡,一旦进入梦乡,就会重复四年前的地狱。又会回到那个连月亮都被染红了的夜晚。
“咕咕咕.......”
已经两天没有进食的肚子开始发起抗议,强烈的饥饿感化作了剧痛,仿佛肠胃在消化它本身。
全身上下除了呼吸之外没有了多余的力气,但是就算如此也要爬起来去哪里寻找食物。
比起偶尔会找到的或多或少已经糜烂了的剩饭,大前天在上等区冒死捡到了一个白色的馒头,那个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香软无比,在口中还会散发出淡淡的甜味,简直不敢想象它刚出炉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味道。
这大概是泪来到瑞斯比亚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了吧。
但就算回忆那个味道一万遍,肚子里也不可能多出来东西,泪无助地打量着四周,此时的街道已经被薄薄的冰雪覆盖,世界宛如刷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油漆。
在这个无情的小镇里,这个三环北十一分区,身为奴隶阶级中最为低贱的外种人,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空空如也的肚子饱腹呢。
前一阵子的秋季丰收时刻还好,至少在整合垃圾场中能够找到多余的饭菜,尽管味道不好,但也能充饥。此时此刻,这个被冬季的寒冷折磨得喘不过气来的小镇,哪还有谁遗弃的食物来给自己充饥呢。
当然,这种悲凉的情形只在上等区之外的地方才会出现,在上等区生活着的人们,享受着美味的食物,整日可以生起炉火,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瞌睡。只要去到那个地方,随便找找都能够发现在平民区算得上是丰盛的食物。
但是泪只是一个外种人,家园破灭之后的她实在无法以一己之力抵御同样被严寒折磨的野外魔兽,只能投靠由各大权贵种族统治的秩序之环——瑞斯比亚,就如同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具有灵智的生物一样。
如果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的话那该多好,泪不止一次这样想过。明明那时候的自己还生活在满满的幸福之中,吃着可口的饭菜,在村庄里最好的学校里上学,怀揣着一个美好未来的梦想,无比期待着明天。
但是现在,光是考虑如何活过今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稍微走走吧......”
给疲惫不堪的身体下了一个轻轻的命令,泪从避风的小巷子里走出,一只手倚在冰冷的墙壁上,呼啸的寒风将她那本来纯黑柔亮的长发吹的胡乱飞舞,后背未干的冷汗在风的加快蒸发下产生了大量的寒意,这使得仅仅穿着单薄的布衣的她更加饱受寒冬的摧残。
无情的穿堂风在空无一人的大街道上穿过,极低的温度一度让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在这种地方死掉,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在根本不可能有食物的地方希望着下一个转角有谁丢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