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那一天,是改变了阿冈命运的一天…那天的事即便想忘也无法忘却。但时隔两年之久,当初发生的一些事阿冈并不想再提起。毕竟除了自己成功逃脱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事,也不是些令人高兴的事,甚至还有想想就担惊受怕的事。
阿冈不提,程鑫与赵苑也不提,大家干脆都当没有这一回事。虽说他们三人都清楚这只是逃避现实,但这风平浪静的两年让他们心安理得地把这件事埋藏在心底。谁都不曾静下心来想想,查查那件事到底以如何的形式收场…
阿冈本指望这件事渐渐从世人眼中消散,渐渐在自己心中褪色….但它却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在阿冈的面前。
“…两年前…秦皇岛的那次灭门案?”
阿冈难以置信的口气被高锦绵理解为他在说一句疑问句
“怎么?你不知道?大概是两年前的夏季,秦皇岛市那边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灭门案…家中的财产被洗劫一空,夫妻俩被杀,两个孩子下落不明…至今警方都没查到任何线索,已经被当作悬案处理了。而齐冕….就是被害人的两个孩子之一”
这毕竟不是什么可以满不在乎地在公开场合讲出来的事,高锦绵用压得很低的声音向阿冈解释。但在阿冈耳朵里每个字都是那么清晰,敲打着自己的心扉。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让阿冈在惊愕之余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啊…是…是这样啊?那他还真是可怜…”
想装出第一次听说的样子,可并不是那么顺利。好在高锦绵没能看出阿冈那差点就掩饰不住的动摇。继续把齐冕的情报透露给他
“可不是吗?我带女儿去唐山那边玩的时候在街头碰上了无家可归的他。毕竟他那副样子非常显眼嘛,再加上我女儿也是个很有爱心的孩子,于是就过去向他打听了一下。他把他的身份告诉我们之后,我女儿就硬要救他一救…当时我跟我女儿说了,‘他有可能是骗子’‘咱们不要瞎管闲事’之类的。但她死活就是不听。我拗不过她,才答应她把那小子带到北京来…
…..
与高锦绵告别时他们已经聊了三个小时之久。因不得不赶在医生们下班之前缴纳手术费,阿冈主动提出离开。否则高锦绵再跟他聊几个小时也不足为奇。
既然得知齐冕如何结识高锦绵的女儿,如何来到北京的过程,后来的事即便不用仔细去听,阿冈也猜出个七八分。具体内容早已忘记,不过比较关键的几个问题还是可以清楚地归纳出来,并根据阿冈自己的理解重新组合记忆。
如果要给齐冕一个定位的话,比起混混,比起流氓,比起格斗家…只有两个身份更适合他。一个是复仇者,一个是战士。
为了那一夜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案,为了被残忍杀害的父母,为了依旧下落不明的妹妹,为了向那些凶手们报仇。齐冕才会去刻苦锻炼自己的身心,学习各种搏斗技巧。
虽然近两个月来他为了从街头混混中揪出当时的凶手一伙,为此整肃了很多扰乱社会治安的家伙,但齐冕并不打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秩序捍卫者的形象。也并不需要“格斗家”、“武术家”、“运动家”这种冠冕堂皇的表象身份来美化自我。他仅仅是按照自己喜好的方式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仔细想想,阿冈却不禁发笑。齐冕原本是秦皇岛人,杀人凶手也是秦皇岛那边的混混。在北京这边又怎能找到仇人?中国土地如此辽阔,那些连长相,姓名,声音都不知道的家伙又该往何处寻?只盲目地在北京这片土地上闹腾,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齐冕自己应该非常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之所以坚持不懈,并非把“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类话语当作座右铭。也许只是因为自己被其他事所改变了心志罢了…
高锦绵的女儿自然不用说。听高锦绵的意思,她只要留在北京,齐冕就哪都不会去。除此之外,他在犹疑不决的心态下不断重复的举动,或许只是他内心中的自我矛盾的写照罢了。
按高锦绵的话说:他既是一个复仇者,又是一匹以强大与鲜血为食饵的饿狼。这同时也符合阿冈对他的定位。这两个看似并不互相冲突的身份,其实正在困扰着齐冕,令他左右两难。
与强者战斗并非是他的目的。通过与强者战斗,提高自己的水平,从而能够用更加精湛的技术与能力去完成复仇。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为此,他今天刻意选择了拳击界的新生代明星为对手来考验自己….但阿冈却不认为齐冕在回答沈相野提出的“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时选择了撒谎。
齐冕给他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况也只懂得用拳头来讲话,蛮横不讲理的无赖。齐冕自己恐怕也不能否认这点。但他也感到非常为难: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但在不知不觉中却深陷进打架,战斗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自己的拳头粉碎对手的鼻子,自己的踢准确地将大个子放倒在地,自己的各种摔,缠,固,绞技术令对手发出惨叫声时,齐冕的心情竟是无以复加的愉快。充分享受着这些并感到乐此不疲。
有时静下心来反思一下时,齐冕会被自己所惊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向这样危险的方向发展下去。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最起码能够解决人。当用暴力解决了太多的人之后,齐冕猛然发现自己那只为了自己一时之快,为了放纵自己的欲望而伤害他人的行径与自己所恨的凶手们似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自己究竟要惩治凶手?还是要成为新的凶手?时至今日,齐冕都未能针对这个问题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每天机械地重复着打架的过程,用那自己都知道几乎没有可能达成的目标为借口来麻痹自己,或许这样才能让他继续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能够找到凶手的话那为最好;即便找不到凶手,也可以拿它当幌子来继续自己的爱好…如果直接把这些话向齐冕挑明,他一定不会承认。但同样也找不出否认的理由。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个好斗的家伙,是个嗜血的家伙。在无规则的街头战斗上混出名气的人,没一个不会承认这些。
想到这,阿冈开始后怕起来。最后知道他妹妹下落的人,便是将他的妹妹绑出来的赵苑,程鑫以及作为那两人同伙的自己。关于他妹妹的失踪一事,阿冈他们三人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万幸的是齐冕目前并不知道这一点,而且很有意思的是他歪打正着,赵苑程鑫被他亲手送入了医院。知道这件事内幕的只有此三人,那两人那边先不提,只要自己守口如瓶,这件事便可瞒天过海。而且阿冈也知道,齐冕的目标这辈子是绝对无法完成了…因为杀害了他的父母,绑走了他与他的妹妹的罪魁祸首庞祖极其党羽,早已在两年前被剿灭。就算齐冕转遍全世界也不可能找到他所谓的“仇人”。而他现在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盲目地寻找。就算没有这种心理矛盾影响着他的行动,齐冕此生也报不了这个血海深仇。被现实蒙在鼓里确实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更可悲的,是知道真相的人却没有将真相公布于世。
如果不将这个消息告诉他,齐冕会一辈子在这种迷茫的自我陶醉中渡过。但阿冈却也没办法告诉他。那件案子连警察们都因线索中断,破案毫无进展而终止调查。阿冈直截了当说出真相,自己便难以撇清关系。从侧面委婉地说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对阿冈并没什么好处。
有些事不必说得那么明白,透彻。对齐冕来说,“不知”或许也是一种福气。一旦知道真相,他失去了目标,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借口,失去了自己劝慰自己的理由,那么今后他又将如何生存?这个问题比多么强大的格斗家还要恐怖得多。许多复仇者在复仇成功之后感觉到的并不是喜悦,而是了解到自己失去生存价值与意义后不断涌上心头的绝望。仇家,冤家作为人生最终目标和原动力而存在的话,对复仇者们的生活反而是一种帮助和鼓励。阿冈希望这件事能够作为永远的谜题跟着自己一起进坟墓。现如今,大家都保持原样便好。
现在高锦绵下达指令,全北京绝大部分医院都帮齐冕的忙。目前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情况出现,也许自己还可以见机行事把齐冕招到自己麾下。继续这样的状态对阿冈来说自然是最佳结果。
这次对话中,阿冈只把自己的假名报了出来,他和齐冕之间发生过的事只字不提。也没有要求高锦绵隐瞒这次见面的事。若齐冕真的有求于自己,这次见面相当于给他敞开一扇大门。高锦绵回去把这件事告诉齐冕后,对下次见面也可起到推进的作用…这是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我只需要静待佳音便可…”
对齐冕已经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这已经让阿冈非常满足了。其他的事都是不需要着急,慢慢探讨即可的次要矛盾。如果说还有什么事需要顾虑,那便只是金钱方面的问题罢了。
虽然对今天的冲动而后悔,但再次见到齐冕时阿冈并不会愧于面对他。对于强行侵占他人财产一事更无任何忏悔,自责之情。那件事本身早被阿冈甩在脑后。解决摆在自己面前的人手不足和积蓄大量流失等问题才是如今阿冈最为在意的….
到医院把手术费缴纳完毕后,阿冈又去赵苑和程鑫的病房探望了那两个病号。一进门,他们就迎上来问今天找齐冕报仇的结果如何。阿冈选择了撒谎。
没有说战胜了齐冕,而是回答根本就没见到他,自己引他出来的作战失败了。
“失败了?真不像小朱你啊…嗨,别太在意。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你对他的情报掌握得太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我们相信如果他真的来了,凭你的战术一定能搞定他!哈哈!”
赵苑担心阿冈会因此而失落,用善言善语安慰他。阿冈也只好跟着装样子,让赵苑以为自己其实并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赵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阿冈更不能把事实说出口了…没找到齐冕是一回事,找到之后因自己计谋不够成功,让所有员工们都和他们两人一样被送进医院那就是另一回事。赵苑可容忍前者但绝不会对后者视而不见。如果在此时实话实说,赵苑一定会对阿冈发火,唠唠叨叨个不听。那就让阿冈有些担待不起。听他们说话的程鑫又一次劝阿冈以后不要再招惹齐冕,阿冈口头上答应了他。
李天那边阿冈提前嘱咐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两位大哥”。李天也答应了。如果这事阿冈不提,赵苑和程鑫也不会识破。但阿冈临走前,赵苑却说他在医院再观察几天,如果没别的事就可以出院了。
面子上,阿冈用很高兴,很激动的样子先糊弄住了赵苑。但前脚刚出医院大门后脚还没迈出门槛时,阿冈就开始皱眉叹气。
其他伙计们虽然也没什么大伤,但医生建议的休息时间是十数天,赵苑出院日却是数天后。十有八九是赵苑比他们要早些出院。但他出院后要自己的兄弟们给自己接接风的话,便极难推辞了。在这一步上可能就会被赵苑发现马脚。那时不仅要因弟兄们被打败的事生气,在那之上还要再记阿冈一笔欺骗自己的罪过。两年前阿冈就因为这种问题惹得赵苑很不开心甚至分道扬镳。再来一次的话阿冈可受不了。
离开医院后已经是傍晚了。阿冈这才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没进食过。中午就已经很饿了,但因为齐冕的关系而没吃上饭,现在则是饿上加饿。眼前就有一家饭馆,阿冈已顾不得那么多,只压低了一下帽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但刚进门,眼前冷清的景象吓得阿冈一愣…今天并不是五合轩开张的日子,而且还正是晚饭时间段。按理说周围其他饭馆在这期间应该有一定的生意才对。但这除了阿冈自己和一些服务员之外空无一人的屋子让阿冈差点想去翻翻日历,看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五合轩开张的日子。如果他们连五合轩不工作的时间都揽不来顾客的话,阿冈并不了解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们还不立刻关门大吉,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
而一看有客人,服务员就跟看见祖宗一样立刻四面八方围过来,把阿冈请到座位上
“大爷!来了您内!”
“给大爷看座!”
“麻溜的!沏茶!上开胃凉菜!”
伙计们吆五喝六地伺候着,搞得阿冈都感到浑身不自在。不过仔细观察他们的服务和环境的话,也不难理解这里为何没有人来。
顶上的灯有的亮,有的灭。但他们的老板似乎认为能凑合照亮就行了,坏的也不修就那么挂着。
桌椅摆放位置也非常欠考虑。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冬天凛冽的寒风从大门口吹进来,直击门口那一桌人的后背。再加上屋里有中央空调和暖气供暖,这忽冷忽热的反复刺激很容易令顾客感冒。
再说中央空调。空调摆设在角落中,而空调前又是一张桌子。食客坐在那里的话便相当于把出风口彻底堵死。自己难受不说,搞得屋内其他食客也别想舒坦。
这间饭馆内并没有洗手间。如果食客要上厕所的话必须要出门去找公共卫生间。但老板为了能尽量多得容纳顾客,桌椅也置办了许多。每桌与每桌之间的间隔非常狭窄,最多也只能让两个体型偏瘦的人侧着身子过去的程度。来往非常麻烦。而且像是洪金宝那种体型的根本不可能进得来。
除此之外,这家饭馆把收银台设置在了大门口。也许从店家的角度来说,每名食客吃完饭离开,路过收银台时方便交钱,负责收钱的伙计也不用挨个桌子去收钱再跑来跑去给顾客找钱。但从顾客的角度来说,他们并不知道围在门口的人都是干什么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家店已经人满为患了。自然也会打消来吃饭的念头,选择人少一些的地方就餐。无意中便用名为顾客的高墙将更多的顾客拒之门外。
墙壁上贴满了这家店的菜品图片与价目表。这倒是个比较方便顾客参考的方法,只是老板好像不懂什么叫“分寸”。图片与图片之间严丝合缝,四面墙没有一面是白净的。就好像用菜单把客人包围起来一样。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又因为这点,这家店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完全没有想过通风换气的问题。在这里吃饭只会让人觉得沉闷无比。
环境方面几乎把可以犯的错误犯了一遍。店小二虽然还算说得过去,不过很多细节上也暴露出培训水平马马虎虎的问题。
比如说,阿冈现在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大衣,被暖气一烤,额头上很快便渗出汗来。如果是五合轩的伙计,在这种天气下把客人迎进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帮客人脱下大衣,挂在椅背上。这里的伙计并没有那种意识。
把菜单拿过来之后,他们有的人傻站着等阿冈点餐,也有人上前去问“您吃点什么?”,不过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向阿冈推荐本店的招牌菜。
比起客人,他们更熟悉这间店的菜品。对哪一道菜更受欢迎,哪一道菜做得最好,什么样的菜适合什么样的客人等事应该了若指掌才对。虽然看起来服务很热情,不过做的一点都不周到。卖不上座是非常正常的*(注)。
阿冈随意之下点的炒饭,不一会就端上阿冈的桌子。阿冈拿起勺子品尝一口,这次他轻轻地点头
“…味道还不错”
这也是他对这家餐馆唯一的赞许了…
吃饭时,阿冈非常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认出来。只好在那之前赶快离开。于是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顿晚饭后,阿冈一秒都没在这里逗留
今天接待了一个客人。这对这间饭馆的人来说是值得放鞭炮庆祝的事。连着半个月都没来过一个客人,任谁也受不了这种感觉了。毫不夸张地说,阿冈这次的光临对他们来说简直和希望的曙光一样。伙计们赶忙前往员工工作室,把这件事告诉老板
“老板!今天终于来…”
话说一半就噎住了…推开门一看,老板不仅没有喜悦的表情,甚至整个脸都耷拉下来,把一腔的怒火都甩了出来的样子。
“怎…怎么了?”
伙计们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让老板如此恼火
“你们真给我长脸啊…那个小王八蛋都上门看我们笑话来了!你们还把他当上帝来伺候!”
“小王八蛋?….您指的是刚刚那名客人?”
“客你妈!刚才那小王八蛋不就是害得我们只出不入的朱峰吗!你们一个个都瞎?”
当有客人来时,老板也高兴地要去迎接。不过从后方一看到来者的相貌,就如同从头顶上浇下一盆冰水一样。
虽然他经过变装…但就算他化成灰,这名老板也能认得出他就是五合轩的朱峰。
前几天雇人去找五合轩的事便是他的主意,但那次却因为某个人乱入的关系而告吹。现在想想他还恨得牙根痒痒。这次阿冈又亲自登门来吃饭,在这种经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家伙眼中,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行为。话说回来,他也确实无法想到阿冈只是因为饿极了而“饥不择食”。
不过他手下的员工们又怎能认得出阿冈来呢?他们并没见过阿冈,从他们的角度来说和阿冈之间也没有直接矛盾。员工领不到薪水是自己的老板的问题。因为领不到薪水而和老板的竞争对手势不两立的员工根本是脑子有问题。这家店的员工们还是很正常的。他们得知刚刚的客人是阿冈之后,也没表现出什么态度来。
“废物!老子得意的时候你们哪个都跟着沾光,老子落魄了你们却又在一边跟着那小王八蛋一起气老子是不是?行,想让我难堪,想让我倒霉的话你们请便,你们都滚蛋,老子这买卖不干了!爱咋咋!”
“这…别啊老板,我们…”
“我数到三,再不从我面前滚远的,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面对已经彻底发疯了的老板,伙计们也没什么办法。看他的样子确实让人相信他真的敢拿刀来个鱼死网破。又有谁敢和他较真?他说离开,大家只能乖乖地离开。买卖也不做,屋子也不收拾,大家彼此无言地离开了饭馆。只留下老板一人在里面生闷气
“妈的…朱峰你到底是从哪来的货色?十五岁的小屁孩不去上学跟我抬杠很爽吗?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让我没活路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有这帮家伙….原来如此…你们是串通好来气我的吧!”
北京有句土话,叫做“气迷心”。形容他现在的状态简直再合适不过了。生意做得不好,应该从自身找原因。做这一行的人足有千千万,阿冈根本不把某一个同行记在心里。也从未针对性与某一家作对。在良性竞争中败阵,输家根本不能找什么借口。找不到借口时,输家就会开始自我创造借口,哪怕这个借口再不符合逻辑。
既然不认为阿冈在良性竞争,鬼迷心窍的老板自然也不会采取恶性竞争之外的办法…有这种心态的人会想到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也在情理之中。老板唯一一次肯静下心来思考,竟是在想该用什么方法让五合轩倒闭。
正面抗衡的可能性他连想都没想就否定了。阿冈有得是钱,手底下的人也比他多得多。做生意或打架早就不能解决问题了...要更为彻底的方法
要搞黄一家饭馆的话,从饮食卫生,顾客口碑等方面下手根本不是明智之举。难度大不说,效果还微乎其微。而真正把控每一家饭馆命脉的,是北京市工商局。如果营业执照被收回,不管多大的买卖也会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但…如何让五合轩发生这种足以被吊销执照的大事呢?…
思考了一整个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时,这名老板才猛地一拍桌子
“….有了!就这么办!”
……….
再说那天晚上,阿冈吃罢晚饭,回到自己住所后第一件事,便是躺下睡觉。
这时时间还很早,新闻联播都还没有结束。但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自从两年前那次事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感觉这一天过得如此充实。不早些就寝,养精蓄锐的话可不好。
为了让自己尽快进入梦乡,阿冈吃了几片安定帮助睡眠。果然不久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确实如阿冈所想,今天他两次遇到了那个男人,并从对他毫不了解一步跨到熟知他的过去与内心….那时,太多的感情和想法涌现心头。睡前的他,完全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但这忙碌的,非常戏剧性的一天总算是可以过去了….
“…哈啾!”
利用药物进入的梦乡并不瓷实。睡到一半,一个喷嚏就让阿冈醒了过来。不过这时时间也不早了,再闭眼休息的话很快还可以再次睡着…但闭上眼时,阿冈却发现自己醒来的原因并不是这个喷嚏…严格来说,是和这个喷嚏有关的因素。
因为….实在是很冷。
就算盖上两层厚被,还是把阿冈冻得手脚冰凉,浑身打颤。直让阿冈怀疑暖气是不是坏了。但马上阿冈便否认了这点…
“嗖…”
空气从耳边拂过,留下这样的声音…这是风声。
正是这风声,让阿冈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我…睡觉之前…把窗户关好了才对吧?”
不…根本没有哪个笨蛋会在三九寒天开着窗户的!风既然能够吹进来,也就意味着…
“…谁!”
阿冈下意识转过头,往身后的窗户看去,同时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找那把防身用的弹簧刀…
确实如阿冈所料,窗户果真是开着的。并不是阿冈忘了关…而是被人打开的。
银白的雪花,银白的月光同时落在那名蹲在窗台上的那身影的银白色的头发上。阿冈不禁长大了嘴巴…
“你….你…”
现在时间是11点23分。上天在迎来新的日子之前,再和阿冈开了一个玩笑。
同一天内,与自己之前素未谋面过的人连续三次相见,而且那个人与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密切相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
蹲在窗台上的身影轻巧地落在阿冈的床上,把那双眼对准了仍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他…
“…我有事要拜托你”
.........
传说中,2012年的12月21日是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而在19XX年的这一天,对阿冈来说同样具有非凡的意义…
(注:虽然有些读者可能会觉得这有些强人所难。确实,能够顾全这么多问题的伙计非常少见。但现如今很多小成本的餐饮买卖在勤行这方面却毫不重视。这是更不应该出现的现象。实际上,民国时期或更早的清朝,饭店里跑堂的地位绝对不低。刚进饭馆只能先从倒泔水,扛柴火的学徒干起。每个能独当一面的伙计最少也学习了十年的待客之道。要有明察秋毫的本事,根据对方的身份选择不同的接待方式,要有从对方眼神细微的变化之中揣测出对方心理的机灵,把不同阶级的人都哄开心的嘴皮子功夫。混到这个地步的伙计,基本可以算是下一任老板的候选人。虽然这种伙计不多,但在那个时代,周全的待客之道可称是每个小二的必修课。做不到的,可能就要干剥葱皮剥到死。这种“规矩”是现在所看不到的,也是并不应该被忽视,被遗忘的。当然,这个现象也和人口数量有关系,现在再按照那一套标准来施行的话,随便一个餐馆都得雇一百个剥葱的一百个剥蒜的。这也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