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浸染的夜晚把她沉入了自己最深处的记忆之中。
漆黑的云层遮掩住了月亮的光芒,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让这片树林显得深邃以及,危险。
她站在覆盖了厚厚一层青苔的树桩旁边,只觉得一股凉意冲天而起。她警惕着树木之间的阴影,认为其中中隐藏着未知又致命的威胁——虽然她从来没有尝试靠近查看过。
她的内心纠结着要不要离开,却直到最后也迈不出一步。如果手中有把剑就好了,她想。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让你晚上进林子可不是让你傻坐着的!”
唉,为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还在尽力说服自己的她呆愣住了,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她猛地转头。
“嗯?你的剑呢?”
一只大手将她…不,他提起来,那张他这辈子最熟悉的人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用着那副熟悉到不会忘记的严肃表情瞪着他。
她还在发愣,连小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都没有注意到。
“你这个狼狈的样子……算什么东西?”老家伙狠狠地把手中的他扔在了那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树桩上。
痛。
后背烧起来一般的痛。
“明天早上六点…不五点半,如果你拿不到风狼的魔核也没有必要回来了。你还有……五个小时。”
那个高大又透着苍老的身影将腰间挂着的长剑扔在了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良久之后
才有抽噎声传出来。
她看着他踉跄着站起来,拖着那把比他还要高上一头的长剑抽噎着向着那片可怕到无法附加的黑暗走去。
她沉默着,没有跟上去。
“我(你)那时候其实很害怕对吧?那可是深夜啊,还有风狼……如果不是运气好遇到了走出狼穴的幼崽的话,我(你)就没有之后了对吧?”
他满身是血,站在树桩上,对着她说。
“但我还是做到了哦,而且也没有被愤怒的母狼撕掉哦,嘿嘿。”
他笑着,在炫耀。
就像,浑身上下不知道多少处的淤青和擦伤以及那条随风飘荡的胳膊不存在一样。
她没有说话。
“不过真可惜啊,子爵大人直到最后也没有夸奖我。”
但他在抖,一直没有停过。
她是记得的。
“毕竟——克洛维家的孩子这样的水平只能算垫底。对吧?”
害怕——被当作没有用处的物件丢弃掉。
树林不见了。
她和长大的的“他”在齐脚踝深的水面上对视。天上的乌云消失不见,星星的光芒照耀下她甚至看清“他”被风吹动的发梢。
“我们到底是认同他的想法还是,只是害怕呢?”
……
“害怕被丢掉,害怕被抛弃,害怕被感到失望……”
……
“不被需要的人是没有必要存在的,没必要存在理所当然会被忽视……然后在不知道的哪一天‘消失’掉。”
……
子爵大人确实有说过这样的话。
她在那时候学会了不少东西,但讽刺的是这些原本应当被用来重振某个已经遗落于历史的虚无缥缈家族的才能却最终便宜了某只看上去只会发脾气而且傻乎乎的血族。
“那些已经是过去了,对吧?”
或许吧,那些明明在几个月前还在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印象里已经淡忘到如同是来自于上辈子的事。
那些对于子爵大人的回忆被她有意地忽略掉了,她能够理解他,但起码到现在这并不妨碍她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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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经停了。
乍觉宁静。但细听也能分辨出幽幽的虫鸣和不远处篝火的噼啪,似乎隐约间还能听到不知是谁正在交谈的声音。
我尝试靠上了大小姐的肩膀,后者斜着瞟了我一眼就再没有了动作。
真是——安心啊。
……
……
……
“呐,大小姐……”
“我们离开吧。”
禁魔的锁链是很麻烦的东西,要是摆脱不了这个也就无从讨论怎么逃跑了。对于此,我也是在那几次尴尬的术法释放后才转过来弯。在下的本职又不是法师,为什么要死揪着那个水枪不放呢?
镀银的钢栅对于普通的血族而言当然是让人绝望的叹息之壁。毕竟银质品对血族的杀伤力有目共睹,为了应对其过软的性质还特意以钢材为内核。困于其中手无寸铁且贫弱无力的血族基本不存在逃跑的可能。
于此赞美大小姐和子爵大人,在下目前虽然手无寸铁但还称不上贫弱无力。
——指直接上手把身上的锁链掰断,并打算对钢栅出手。
毕竟只要不是直接对上押送队伍里的三位圣骑,成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有剑的话说不定对上也可以跑掉,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现在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变得稀少的走动和交谈就是在说现在防御薄弱。
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要不是在索维亚斯兰那个跑都没法跑的地方,要不然就是在来往行人众多的道路边上。
大多都是那种,虽然没有直接盯着你但只要你敢跑,就一定能被发现的情况。
诚然在这的日子蛮安逸的,但再这样下去就要被当成珍稀动物全大陆循环展览了。说不定还能尝尝鬼头铡是什么滋味……
这种事情果然是不要啊!
这样想着,总算是再掰断三根钢栅后有了能通人的空间。
就是手心的血肉被腐蚀到能看到骨头了。
大概,过一会就好了吧?我没有过于在意。
一把扯下盖在囚车上的幕布扔在了地上,然后跳囚车之稳当的落在上面。
呃……然后看着那两个盔甲都没穿的士兵捧着两只烤鸡,傻傻地望着我。
其中一个好像我还认识,应该是那个有点意思的小鬼。
在愣了几秒后,那个高个的大叔抓起盾就冲了上来。
“艾斯克,去把人都喊过来!”
被叫到的少年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又撕下来一口鸡肉吞下后,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向着旅馆跑过去。
也是在这一时间,我甩了两下从囚车上掰下来的镀银钢棍对着冲过来的大叔头上招呼。似乎是因为有盾的阻挡,虽然盾被砸碎了但人好像只是昏了过去。
我盯着手中弯折的钢棍有些郁闷 ,这东西好像一点都不经用啊?
那个小鬼明明跑了一半听到声响又转了回来,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你过来!我不杀你。”
“不,那你要吸我血呢?”
“……不会,就问个问题,然后你就可以和这家伙一样睡一觉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踢了踢昏死过去的中年人,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