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艾拉已经看不到了，虽然知道现在她不大可能把我们直接丢在这里，但还是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
“执事小姐，看上边哦。”
女仆坐在石堆的上边，用那副一直在笑着的面孔望着我，她微微偏头栗色的长发就被沙漠里干燥的风吹得飘散开来。
“……”
好美。
我的心中只剩下这样的感慨。
“已经醒了的话，要上来一起等等吗？荒原上的日出”
“谢谢”
我借着她伸出的手爬了上来，在她身边坐下。
这上边的视角很好，向后望的话还隐约可以看到阿罗拉的城墙。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很早的原因，天上还依稀可见几颗星星，顺着女仆的视线方向望过去，更远处的正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孕育着什么将要出来的东西。
荒原上能够称得上风景的景色很少，当然，除了石头，沙子，还有零星可见的枯树之外，这里本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但这，确实很美。
身旁的女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们看着金红色晕染上半面天空，看着光从地面升起，看着夜的深沉被亮色划开，吞得一干二净。
“想和我说什么？”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阿，执事小姐已经注意到了吗？艾拉的表情管理看来还是有待提高呢。”
她依旧是那副笑容，如沐春风，让人挑不出毛病，却总给人一种距离感。
是哦，距离感。
“我想在到洛林坦之前送雇主小姐一个小礼物。毕竟是签订了契约，和雇主打好关系应该也是常识吧”
“嘛，不过我不知道像雇主小姐这么古老的存在究竟会喜欢怎样的东西，只好问问执事小姐的看法啦。”
说到大小姐会喜欢的东西…甜食，或者是最近一直有在说的瓦伦西亚风格的物件？
像是小巧的饰品之类的。
对了，说到饰品。
我从衣兜里掏出装着之前买下的那副耳坠的小盒子，虽然一直有在想要不干脆穿上红绳做成剑穗，但目前还没有下手。
“哦，我认得这个！德莱卡他们家的镇店之宝，本来听说这几天被一个出手大方的外地人买下了。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啊。”她略微蹙着眉头，像是在苦恼，“执事小姐出手真是阔绰，不像只能靠斯黛拉夫人养活的贫穷女仆艾拉，这样的话连见面礼都比不过了呢。不愧是执事小姐。”
“不过我虽然送不了什么贵重的物品，但我这里还有从师傅那里继承下来的几本童话故事。也不知道我的礼物会不会讨得雇主小姐的芳心。”她的手里握着一本已经泛黄发皱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羊皮书卷，虽然说着苦恼的话，但她的语气却有一种玩物般不在乎的感觉。
她其实并不很想和我讨论这个。
只不过是扔出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来掩盖原本想做的事，毕竟轻而易举就能猜到我和大小姐一路上大致的经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小姐的兴趣爱好呢。
我知道她在转移换题。
她知道我知道她在转移话题。
“天要亮了。”
“嗯。”
“有什么话其实并不一定要避开大小姐的，艾希娅丝是好孩子。”
既然突然不愿意说了，那就下次好了。
我这样想着，从女仆的身边走开。
趁着这个只有我和她的时间点，想说的事大概也是和大小姐有关吧？虽然不知道具体事项，但不管怎么想，我能回去的地方只剩下这里一处了。
我和她都是没有根的浮草，只剩下彼此还可以勉强依靠。
仅此而已。
“…嗯。”
“那就这样好了，我们还要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呢。”
重新回到大小姐的身边，犹豫了一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叫醒她。
离正式出发还有一会，不管是收拾杂物还是清理痕迹都还需要一点时间，趁现在让她再多睡一会吧。
那之后，又是一天乏善可陈的旅途，大小姐向来沉默，而经过了早上那段算不上谈话的经历之后我和艾拉之间也没有了聊天的心思。
于是一天下来，三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老大，我们真的要追过来吗？那个女人邪性得很，还进了荒地里头....”
同样的城门，同样的时间，但却不是同一批的人。
一行二十来人的轻装骑手，领头的疤脸大汉满脸的凝重。
“弟兄们也不是不愿意，大家伙都是信得过的人，但只带这么点东西......荒地是会吃人的。”一个看上去在队伍中有些地位的人捏着块干硬的死面饼子吐槽着，“一个人带几张饼子，再灌满个水袋子。知道的是去追人，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来喂沙子的。”
“住嘴！就你们知道的多是吧。”领头的汉子低呵一声，“说是来追大比尔店里那天那个女人的，我们干嘛要来整这一出你敢说你不知道？就是你小子把那家伙引过来的。”
这一声下来，吵闹的众人都沉默着，气氛一下就冷了起来。
就好像时间回到昨天那个晚上一样。
他是凭空出现在灰狗帮昨晚上的宴会里的。
“你们这里，是不是死了两个人？”
那个白色头发的男人有些狼狈，虽然依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但那身杂乱的衣服和沾上了血的袖口都在说明着一个相反的结论。
而且这家伙的眼睛，是红色的。
“你是什么...什么东西来闹事啊？！知不知道这是哪？”
宴会上醉酒的人向来很多，毕竟像他们这样的混混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但这个倒霉蛋也就完了。
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先是冷了场，然后还杀了人。
灰狗帮的老大也就是那个领头的疤脸汉子现在也能回想起来当时那个倒霉蛋的惨叫。
他知道北方在打仗，在和白色的，会吸人血的东西打仗。
他只记得当时现场的人酒都醒了大半。
“吸....吸血鬼啊！”
那个吸血鬼坐在餐桌上，任由人群离开，死死地把目光放在坐在最高位的他身上。
“我再问一遍，你们这死了两个人是吧？”
“你以为真的有人想就这么跑到荒漠去啊，意思一下应付那个吸血鬼，我叫其他人收拾家伙了。待上三天，然后我们就跑，去莱茵....不行，直接去希尔凡。”
灰狗帮的小弟们一片漠然，他们谁都没见过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怕过，但也都清楚问题的利害。
“那成.......我们走——”
“诸位何必这么着急呢，没有在下的情报你们也没办法找到她们吧。”
是个能让人熟悉到一颤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到了昨天的那个吸血鬼，不过这时的他披挂着考究的轻铠，常人大略一看只会以为是哪一家贵族少爷莹蓝色的眼瞳让这些即使亲身经历了昨晚的家伙都怀疑昨天是否看错了。
也对，对他们这些混混来说，吸血鬼和贵族确实也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