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面：不同的人，不同的面具，不同的真相。装饰平和）
头好痛啊...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知在何时突然恢复的模糊意识和隐隐作痛的额头，一起把我从虚无的睡梦中拉了出来。
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可是现在，我却完全没有日常那般的精力，反而是身体感到又累又痛...
真的很想继续睡回笼觉。
而且...觉着周围的氛围好像怪怪的...跟平常的清晨完全不同。
气温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可即便是闭着眼睛我也能够察觉，周围的环境完全被漆黑与寂静所笼罩。
那么就是是半夜突然醒过来的，不过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不由得先从自己最熟悉的工作下手。
难道是有连夜赶路的商人，刚刚摇了铃铛吗？
虽然现在没听到有明显的摇铃声，我还是打算先把精力集中在听觉上，以免耽搁事情。
但等待着我的，并不是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声，而是另一种，只有集中注意力才能听到的，十分微小的咕噜声...
再三地确认着，声响才开始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呜呜”
......是抽泣的声音。
伴随着那声哭泣，同时突入我脑中的，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自己的恼羞成怒，让少女产生了不该有的自责和极度的孤独感。
明明之前一直都很乖的她从没有害怕过陌生环境，却因为这种事第一次哭了出来......
...说来也是，那样敷衍的安慰，肯定没法完全消除她的恐惧感呐...我在想什么呢。
更何况，连我自己都或多或少地，对那种过度悲观的情绪，感到害怕。
本来就已经很疲倦的时候，又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会昏睡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必须做些什么......哪怕是挽救些微的温暖也好。
顺着刚刚恢复的一点精神，我稍显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壁炉中的火光早已消失，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意料中的一片漆黑，而后视野才被窗外淡淡的月光所充满。
以前是淡红色的夕日，现在是淡白色的寒光吗...
不论哪个都会有别样的美感......
可惜现在并不是欣赏月景的时候。
忍着头痛和寒冷，稍微活动了一下肢体。
虽然身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那么酸痛，可受制于模糊的意识，还是有些难以控制。
勉强坐起来，然后看向一旁的棉睡袋，白色的长发还是一如既往地，泛着微微的光芒。
在黑暗中相当醒目的同时，也笼罩着有别于他人的，孤单和寂寞的神秘感。
顺着银光的末梢，于尽头观察了许久，才发现她所在的地方。
被窝中的少女，全身都背对着我，本就瘦弱的身子在被窝里蜷缩着，导致我难以发觉她的存在。
这样子看着，感觉她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脸颊的下半部分也埋入其中，更无法知晓她的表情是怎样的。
整个屋内都安静的出奇，只有那抽泣的声响，不断敲打着我的内心。
不管怎样，她到底还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少女，只是渴求着关爱与安全感罢了。
而我却在对自己发泄脾气的时候，强迫她去面对一个大家都在逃避的现实......真是个愚蠢的想法。
一边在思绪中懊悔着，一边慢慢地爬到了少女的身边，抽泣声越来越明显。
随着距离的缩短，我也开始听清，哭声中夹杂着稀碎的嘟囔......
“妈妈...不，不要...抛弃我......”
听到这话，我以为她已经醒了。
停下一会后，发现那只是她在做梦。
少女只是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渐渐地一个人沉浸在过去的苦痛记忆里。
带着一头白色长发的她，在不为人知的噩梦中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既揪心，又无可奈何。
她如此痛苦的理由是显而易见的。
她对我...对温情的最后一点期盼，也被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无论少女是否真的失忆，又是否真的在祈求着什么，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所遭遇的一切排挤和虐待...
如今，她已经不可能重新回归社会，而我甚至都不清楚，这对她而言，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就和当时对她的生死抉择一样，既荒诞又悲哀。
那些在普通人眼中理所应当的答案，对我们来说，却是继续忍受磨难，和一劳永逸，结束无止境苦难的区别。
这是困扰我至今的难题，而我也在她身上，看到了太多，自己的影子......
明明可以为她守住这片净土的，结果反倒是自己亲手破坏了她的幻想。
“......唉。”
在认清了少女的悲惨现状后，我只能苦叹一口气，然后悄悄地爬上被子，躺在她的身旁。
隔着被子，像对待易碎的器具一样，慢慢抱住了她娇小柔弱的身体，然后静静地安抚，还有些生硬地传达着，自己的想法。
“......不要害怕...有我在...没事的...”
哪怕自己的身体更冷一些，哪怕经历了那样的思想斗争，哪怕连自己的生存都无法保障......
我也想让那发自内心的思绪，能够打破我们之间的隔阂。
告诉她，也想告诉自己，还有人希望我们，能够好好活下去。
就像我不会后悔自己继续活着一样，我也不会后悔自己拯救了她的生命。
为此...我必须承担与之相对应的责任。
而担负的方式，就是尽可能的给予她缺失的爱...仅此而已。
不知是因为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还是她已经哭累了，耳畔边的抽泣声开始逐渐模糊......
唯独手中模糊的触感，依然深刻。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的头发，摸起来会那么舒服啊...
就连被窝的余温，也让我融入了其中。
即便早已习惯寒夜，也还是会喜欢这股暖流的。
“说着想温暖她，实际上却是自己被她温暖了吗，真的是......”
用微小的声音诉说着，脸上挂起了不知是苦是乐的表情。
不过，还是希望自己的关心，能够起到多少作用吧...
以后绝不会再重蹈那样的覆辙了。
半夜突然苏醒的意识，逐渐被怀中温和的小生灵所融化，消逝在寒冷的月光之中......
......
胸口好温暖。
嗯哼，现在就是早上没错了。
这次我很轻松地睁开眼睛，身处在阴影中，眼前的木地板早已被阳光照亮，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感觉......
当，当然...指的不是身体僵硬，可现在...真的和之前一样了啊！而且连理由都是雷同的。
好在晚上大半时间都有壁炉供暖，屋内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冷。
“不仅是理由，醒来后第一个要做的事都......”
顺着这股莫名驾轻就熟的思路，我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身边的那名女孩身上。
意想不到的是，怀里的她是如此的安静，让我有些无法将其与之前那些不和谐的记忆勾勒起来......
为何如此正常的安宁清晨，我反倒会感到不自在呢？
有一股发自内心的的罪恶感在诉说着，她的泪花，会因为我的存在而不断泛滥......
始终让我挥之不去。
越是混乱模糊的意识，就越是会把结论推到一个极端的方向......
就像不久前一样，有关少女死亡的猜测，再次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为何自己总是这个样子......
我不由得联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传闻，有些人因为精神原因，今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突然死了。
嘛，虽然就和我自己生气的时候一样很无厘头就是了，不过它还是让我产生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抱着一股不明觉厉的担忧，用尽力气挪动着身子，让怀里温暖的小动物展现在我的眼前......
“哇呜......”
不知何时，原先还背对着我的她，已经把身体转了过来，被子里的脸也试图向我靠近。
只不过因为中间隔着的棉被，所以还是有些距离，让我得以看到她的面庞。
舒心自然的睡脸，沾有一点口水的嘴里不断发出可爱的声音，睡姿也不再是蜷缩，相较于以往，反倒更加放肆了起来。
看到她那股独特的憨气，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了。
看来...即便是经历那种事情后，少女在心底里，依然还是将我作为她家人的代替。
若不这样做的话......
......
不过想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精神萎靡的时候，我或许还会讨厌这种想法，可现在的我，已经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的界限......
果然，比起自己让自己难受，还是像以前那样，坦然面对现实，起码还可以正常地生活下去。
释然心态后，继续用手小心地逗弄着还处在睡梦中的少女。
感觉比想象中的还要温暖和柔软...这就是女孩子的脸吗？
迟钝地轻戳几下少女稚嫩的脸蛋，先是表现出很委屈的样子，嗅了嗅我的味道后，又重新把脸蹭了过来......
“诶嘿嘿......”
啊~还是像以前那样，天真烂漫地傻笑着。
感觉生活又回到了往常的样子，仿佛昨天晚上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
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这么可爱的孩子，为何要强加上那样残酷的现实呢？更何况还是在她身体都没完全恢复的情况下。
“虽然无法为你提供一切，但我还是会尽力的。”
看着眼前惹人怜爱的少女，我还是下意识地说出了不负责任的话，然后因为四肢的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可不会说是因为太害羞的哦？
不过......现在也不是自我安慰的时候......
可恶......感觉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不仅是环抱着少女的手，就连自己的身子，好像又僵住了。
除了被少女暖热的上身，其他地方则完全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肯定不是因为过度疲劳或者是冻了一晚上......难道是因为一个姿势摆得太久了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整晚睡觉不换姿势的。
也可能是因为身体的温暖，让四肢的冰冷在感觉上更显著了吧。
根据现在阳光的倾斜角度...时间已经不早了。
好耶，居然睡了这么久。
一边庆祝着自己睡过了头，一边立刻担心起了商人们的行踪。
拜托，给我点时间缓缓吧......
叮铃铃...叮铃铃...
我的上帝啊，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因为受到了惊吓，太过着急着想要挪开身子，结果却一不小心扰动了少女，吓得我瞬间停止了动作。
好在刚刚的动作并没有直接惊醒她，但好像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
只见少女好似在梦游一样，既委屈又胆怯地四处寻找着我的气味，没过一会就用小手牵住了我的衣角，嘴里不断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呜姆......”
无法继移动身体的我，只能乖乖就范。
孩子，现在你跟我说梦话也没用啊，我必须去应付工作......
而且你好像都挪到被窝外边了吧？这么执着看着不是件好事，会着凉的。
“呜呜呜......”
内心里无奈地发着牢骚，少女却再次哭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不像晚上那样，应该只是单纯的撒娇......
啊......别哭别哭，我不会去哪里的，马上就会回来的，不要哭了好吗？
叮铃铃...叮铃铃...
我正想着去安慰少女的时候，摇铃声又回荡了起来...哎呀，真的好烦啊！
不对......与其纠结该怎么做，还不如先想办法让手指头动起来呐！这不是根本就动不了吗！
四肢动都动不了还怎么选择？
“得，死局。”
道出了死亡宣言后，我放弃了思考。
悲惨的哭泣声和单调的铃铛声，与僵硬冰冷的身体一同，构成了今日份的高血压。
......
“好了，货物没有问题，可以通过了。”
为陌生的商人盖上了印章，然后静静地看着着他一言不语地准备着商旅的行李。
驼队在对方的吆喝下重新开始了移动，走出绿洲后，渐渐消失在了金色海洋的边际中。
这样默默无闻，刻意规避的工作，我也已经习惯了。
倒不如说，像这个商人一样的人，我求之不得。
大多数人反倒是很喜欢打招呼，以此来展现他们无意义的社交辞令。
明明就是这样虚伪的人们，为什么还要让双方都不开心呢？
都做了那种事情...我连自己都原谅不了，怎么可能会原谅你们......
“要是这份工作不用和他们接触就好了。”
几个月来都只是说说，最终还是要靠他们的补给来过活......
“唉～现状如此，只能这样为难大家了。”
虽然并没有坐下，我还是例行公事般地伸了个懒腰。
恢复了些许精神后，转身离开商路，向着那个夕阳中的小木屋，慢悠悠地走去。
“嘛，但有些现状还是没法回避。”
接下来的事，才是最令我担心的。
按照这个时间的话，那名少女也该醒了吧......
虽然自己没有透视的能力，却还是会不自觉地去想象她现在的状况。
一想到她醒来之后，在负面记忆和缺乏呵护这双重压迫下，被无助和恐惧感淹没的样子......
可是昨天的过度疲劳，少女在白天一直处于睡眠中...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就连午饭的香味都唤醒不了...果然还是太累了呀。”
回忆着过去的同时，脚步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当时...她失力倒下的那刻，就该停止的......”
即便有悖于少女的心，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这样也不得不作出一些让步。
希望她不会因此更加讨厌我吧......
于是，基于无数个如此的反思，我这种内疚与矛盾的心理，就这样持续了整个日晷。
真是漫长又痛苦的煎熬。
一边盼着她早点醒来，另一边又希望她晚点苏醒。
再怎么纠结，到底还是想要时间快点过去，继而终结所需要面对的问题。
可是，更严峻的事实，其实一直都摆在我们面前，只是直到最近，我才将其重新拿出来。
那就是...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明明以前压根不关心时光流逝，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如今却开始担心起时限了。
因为以前一直都过着颓废的生活，所以我很少会去注意那些无法触摸到的事物。
可是现在有了很大的不同，我有了可以为之付出的对象。
我也希望能够有足够的缓冲，来填补双方交涉能力的空缺，俗称的“以时间换空间”嘛。
看着手里的纸袋子，又望了望石柱上的铃铛，现实的冷漠，让我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在这里生活的基础，大多来自于外界的补给，若是携带补给商人都消失了的话......
以前还在外界的时候，我从不负责任的官员那听说过，那些商人在抵达我这里之前，都需要跨过一个很大的沙漠。
而这段漫长的路途，也许可以为我们创造一个跟即时状况的缓冲带......
更甚的是，他们进入沙漠的地方本身有些偏僻，沿海地区的消息要传过去，也会有很长的时差。
也就是说，现在发生的事，起码好几个月后才会真正影响到我们......
至少我一直以来，都是靠这个虚无缥缈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从而继续荒废度日的
但是现在抛开自我麻醉的部分，重新仔细想一想的话......
我们所能得到的信息，也全都是很久以前的消息了啊！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外界在发生着什么。
那么这段缓冲，于我们而言，就完全没有实际意义......无非就是反应时间相较于外界，会晚一段时间罢了。
这里并不是之前自己一直妄想着的“世外桃源”，而是随时都会被他人捏碎的鸟笼。
该死，到底还是缺乏信息。
天真的想法一下子就被戳破，我有些恼怒地抓挠起后脑勺。
现在是既不想和商人交流，又必须得从他们身上索取物资和过时的信息，真的是越来越不对等了。
不过，若是需要真正的“实时”信息的话......确实有这么一个经常去沿海的安条克城的人。
看他的情况...至少最近没什么大事。
“那个小哥啊......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尝试一下套取情报吧。”
只要对方没那么利益熏心就行了......
只不过，不论我们究竟还能在这里生活多久，我还是祈祷着有时间，可以和她慢慢地相处。
这就跟昨晚的情况一样，又是一个几乎无解，又必须去面对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直到最后，也还是这样呐～”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到了那扇熟悉的木门前，但此时，比起亲切，更多的是胆怯。
“拜托了，这也是我目前唯一一个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好似想鼓起勇气地拍了拍脸，用大动作推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