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的蒸汽机车

作者:童年小哆啦 更新时间:2020/11/29 12:25:39 字数:2820

【雪国的蒸汽机车】

    不知不觉,初夏已经来到我的家里生活了快一周了,总体的评价来说……呃,如果不是对死亡有着那样深的执念,那就是一个非常安静而且可爱的少女了。

    不过有时我也在思考,如果没有这样深的执念,那作为一个少女来讲,是不是还缺少了点什么?

    毕竟只是追求的东西有些不太一样而已。

    无论是什么性格的事物,应该都会有一些小小的追求吧

    即使是那些对一切失去了希望而站在楼顶向下眺望的人。

    也是在追求死亡吧。

    或许……

    还是一些别的东西?

    站在荒芜的雪原边,深郁的云层将目视可及的一切夜空染成灰色,然后从被黑暗所覆盖、穿破了云层的高山顶飘落而下,顺着十一月的凛风加速旋转,然后扫荡着整个雪原。

    在这个年代的这个国家的这个地方,冬天是这样的寒冷。

    也许雪花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落下来。

    但是在这个空间与时间的交汇点,雪花的运行轨迹就是这样的。

    正如同雪原上的那一条黑灰色的钢铁轨道一般,从地平线的一边,驶向不知名的远方。  

———

    距离山底大约数万条枕木的地方是一个古老陈旧的站台,用来照明的煤油灯稀稀落落。等待着列车的旅人们似乎也没有体现出特别焦急的神情。连呼啸的寒风也在那里放缓了行程,咖啡壶升起的蒸汽慢悠悠地在雪花里飘散,暗淡了微黄的灯罩。

    刚刚与初夏在那里喝了咖啡,啊……实际上只有我在喝,初夏一点也不想享用这难得的丝丝温暖,她的注意好像全部集中在之后要做的事情上。

    来到这里的主意确实是我出的,不过方案的设计可是完全由她负责的,她计划在这个荒凉漆黑的雪夜里,在群山的掩护下,利用这里的机车轨道来卧轨自杀。按照惯例,我依然尝试对她的方案进行反驳,已达到取消的目的,然而,这反而帮助她设计了改一、改二、改二甲……最终,即使是动用笔中世界,我也难以再找到足够的理由去阻止她了。

    说到笔中世界,我们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也是多亏了这个能力。

    虽然只得到了一小部分,但是使用起来倒是远胜于没有(大概)。

    这也就是白羽之前给我的部分权能之一。

    虽然是与她共用一个能力,因此不能在所有世界里都作为唯一位点的第一视角存在。(也就是有可能遇见平行世界的我。)

    但是我依然可以在任何世界的任何时间的任何空间出现,而且还可以带着初夏一起在笔中世界里穿梭,对于我而言,这些权能已经足够了。

    这便是我能够从那个沉醉于霓虹和灯火阑珊的都市悄然地离开,然后出现在这片融入孤寂的荒凉雪原上的原因。

    初夏将耳朵贴近铁轨,似乎是在倾听那阵不久将至的轰鸣声,我从身上取下一枚满是刻痕的怀表——是在那个站台里,用一张火车票与一位流浪者换的,是他仅存的珍贵之物。

    时间应该还有一些,这是预先制定好的,现在是时候布置卧轨的道具了。

    初夏选的地方非常巧妙,本着不麻烦他人的原则,首先要做到以下几点:不会被人发现,不会影响机车的运行,方便收尸。除此之外我又加了一条——死的方式不能太痛苦。

    由于仅有我知道的原因(当然是白羽之前告诉的):她永远无法逼近死亡。我一开始对这句话有一些误解,我以为的“无法死亡”是指伤害规避——比如上吊时绳子会自动断掉那种。但实际上“无法死亡”的翻译完全是字面意思——也就是说上吊时绳子根本不会断,窒息的感觉要一直承受下去,初夏仅仅是不能死去而已。

    然而第一天的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结果那天初夏提出去炼炉厂自杀,我同意了……然后……

    那场面真的是一言难尽……

    从此我就额外加了一项条例——那就是死亡的方式不能太痛苦。

  (尽管我觉得她似乎并不能理解“痛苦”的意思。)

    这次的准备比较简单,只需要一根绳子和几支滑雪杖。

    方法也是同样的简易:只需要绑起来然后用滑雪杖固定在这片山背面(距离弯道有一点距离)的轨道上,伴随着着夜色和被雪覆盖的路况,就可以达到一次完美的死亡。

    当然,细节要到位。

    要考虑到隐蔽性和致死性,以及额外的痛苦度降低。

    首先是环境,如果是在白昼的直线铁路的话,虽然也可以达成死亡(因为机车的制动距离很长),但是非常容易被其他人发现,这样会给无关人员带来很严重的心理负担。因此,在荒无人烟的雪夜,可见度就会大大地降低,虽然有探照灯刺眼的光线,不过只要处理得当(比如提前在身上铺盖上一层雪,或者穿极浅色或极深色的衣服),隐蔽性会得到很大程度上的增强。

    之所以将地点安排在距离弯道有一定距离的高山底,也是处于这样的考虑。

    对于自身而言,除了上述的穿着,也要尽量增大身体与枕木的契合度,在提高隐蔽性的同时对致死性也有一定的帮助。

    比如将脖颈处贴近铁轨(当然要侧身),同时要保证机车会先一步轧在那里,而不是下半身(不过……如果按照机车的速度来讲的话……这点距离可以忽略了……)。

    还有一点,建议将滑雪杖埋的深一点,防止风和气流将身体的方向改变,这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

    对于卧轨的笔记记录暂时为止。

    不想停止也不行了,圆珠笔的笔芯快要与笔杆凝结为一体了。

    冰晶般剔透的霜粒依恋在柔软的布料上,于是手套就只能摘下了。

    真不敢相信呐,晶莹的白霜不是由同样柔和温暖的蒸汽幻化合成,前世却是那黑暗孤寂凛冽的、从破碎天穹呼啸而下的狂风。

    不知是什么时候,雪花再也没有落到地面上,寒风将六边形的艺术品卷起,白色的粉末挥洒翻转在半空中,在夜幕的背景下,像是银河的行星带,亦如云散的平流层。

    初夏已经准备好了,我摸出那块怀表,磨损严重的齿轮似乎终于难负重任了,金属的时针颤颤巍巍地在整点处晃动。我合上了怀表,错位的机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再等一等吧。”我劝说道。

    之后我到她身边,把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动不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阵咖啡的香。

    我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心里思索着结束后是否再来一杯咖啡可好?

    初夏应该不会拒绝的。这样想道。

    雪积累落,外套上缀满了白色的斑点。

    “还没好吗?”初夏问到。

    “可能机车晚点了吧。”我回答道,“要不数数星星吧,看,那是北极星。”

    “我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因为那是我随口一说的。

    再说这种天气下,怎么可能会看到星星啊。

    连月光也没有。

    即使是那云层的缺漏,也没有半点光亮散落。

    在黑暗的世界里,是同样隐匿在黑暗角落里的我们。

    等待着唯一可能出现的光亮——蒸汽机车的探照灯。

    甚至可能连这点,都得不到。

———

    好像已经很久了。

    连风都不愿意继续涌动了。

    “我去看看吧。”

    我站起了身。

    初夏没说话,或许已经睡着了。

    顺着铁轨隐隐约约的黑影,我向着远方的地平线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

    反正靴子没有湿透。

    一个一动不动的光点出现在不远处。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亮,那只是一束普通的光。

    蒸汽机车像是固定在铁轨上,连风雪也变的安静。

    “列车怎么不走了?”我问向旁边的一个人。

    “听说是轧到人了。”他耸耸肩,这种事情似乎挺常见。

    机车暗黄的灯光中,连雪花也变的惨淡。

    我伸出手去接住雪花,却触到了一张纸。

    那是一张火车票。

    在光线下渐渐泛黄。

    我转身向回走去,故事的末尾,我得到了两样东西,虽然微不足道,但是有人却连这一点都得不到。

    尽管我也没得到光,但是这一点上我心甘情愿。

    返回到准备工作的地方,初夏在那里等着我的消息。

    “今天不会有火车来了。”

    “那明天?”

    “明天,”我伸手去解开她的绳子,“明天就没有雪了。”

    其实也许还会有,毕竟云层还没有散去呢。

    不过,我已经不打算回去喝咖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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