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不由自己所控制的情绪,究竟处于何种目的而说出的那种话,白启不得而知。
可能是处于刚才梦境中还未彻底摆脱的负面情绪吧,总想汲取到更多的温暖来驱逐黑暗。
“你醒了?”
听着皇君音竟然有些温柔的声音,白启略微有些惊讶。
“看来你也是可以好好说话嘛。”
“……!”
“唔。郡主,早上好。”
适时改口让这位皇室成员突变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不过在愠怒与平静来回交替时在脸上留下的暖色,相当好看……或者说可爱。
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打量周围,没有花太多时间便察觉这里是哪里,难免有些惊讶。
“……万和岛?”
“嗯。好像在军舰编队被击破前,纳赫鲁就已经组织了万和岛基地的收拢与撤退,军舰编队被击破后,岛上人员立刻就跟他一起离开了。”
“他这样做……该怎么归属呢?”
那个从来没有吃过败仗的、被称为冥神的男人,做出这种擦边球的事情,真的无法确定属不属于败退。
“谁知道呢?从正规意义上来说,这场战斗只能说是被纳赫鲁用来清除异己了。不过国内舆论的话已经把这件事炒作成了沧澜大胜,纳赫鲁吃了打败仗。”
皇君音随手将旁边的一份报纸扔过来。
上面的头条写着“沧澜大捷!”几个字样,然后……
“摧毁了15艘军舰?70台ESA!?”
这种明显与事实不符合的消息真的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乱说吗?
“惯用手段罢了,总之只是表明了地点,作为作战主体的我们却直接被标上了‘某特殊派遣部队’,这样一来又有谁知道事实真相呢?”
“看来你还真是相当了解啊。”
白启将报纸放在一边,他的心理在皇君音吹奏的旋律下安静片刻后,再度翻涌起来。
刚才梦中的景象究竟是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泉之社”,带着诡异面具的神官,他们说出的“找到你了”和“假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一丝头绪的疑惑让白启呼吸不由变得急促。
重要的是这个问题还没能得到比较明确的解答,另一个更加关乎切身的问题正持续压迫着他。
关于这次战役胜利的后续,虚到底会如何处置?
纵使罗浮号的反击战在最后导致了对方敌军军舰几乎全灭,但有一个基本事实是无法否认的。
白启动用了太多超越他权限的权利。
沧澜帝国作为一个君主与民主政体制度共存的国家,军队和政治可以说相互间隐形矛盾相当多。
确切的说,这场战役虽然对沧澜帝国有着实质性的关键作用,但国内一些高层大臣可能并不这么认为。
而皇帝陛下只要是在掌控大权的情况下,对于大臣间的某种争斗甚至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样一来,白启很可能作为国内政治的牺牲品。
这场赌博从现在才是真正的开端。
虚,到底会说出怎么样的决定?
并不是她个人的,而是国内大臣们最终给出的决策,将影响白启在沧澜帝国未来的重要决定。
是一路高歌,还是永坠深渊。
两个不同答案产生的落差构筑起了空洞的裂缝,处于这中间的白启在中间来回飘荡,这让他心跳越来越快,额头出现了冷汗。
必须要转移在这个问题上的注意。打定主意的白启看见了皇君音。
“……郡主。”
“怎么?”
“皇之社,你应该很熟悉吧?”
“你说呢?”
皇君音没好气的说着,刚刚收起口琴的她环抱着手背靠窗台看过来。
“……也是。”
皇之社,供奉着沧澜帝国皇帝先祖的神社,又名为天帝祠。
在沧澜帝国皇族统治这片土地的四千多余年里,皇之社已经从最初的皇家先祖祭祀祠堂,变成了如今受沧澜国民信仰的满愿神。
不管是在在大城市还是小村落,甚至荒山野林,都可以看见皇之社的存在。
而作为皇之社的日常管理者与祭祀主持者,神官必不可少,很多大学都有专门开设神官的专业课。
只不过,白启并不是想问皇之社这个普遍大众都知晓的问题,而是……
“泉之社,你知道吗……?”
白启说出这句话时一直注视着皇君音,旋即他看见了皇君音奇怪的表情。
先是发愣,然后是惊愕……总之来回变换了好几种表情,最后甚至有些不安。
“怎么了?泉……”
皇君音迅速冲过来捂住白启的嘴巴,狠狠瞪着他。
“别再提起这三个字!”
白启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我说是梦里你相信吗?”
“……”
“……”
两人面对面对视许久,皇君音突然拔剑刺过来。
“喂……!”
剑尖停留在白启胸膛身前。
“你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
“都说了是梦里。”
白启也有些不耐烦了。
僵持了一段时间,皇君音缓缓把剑收了回去,后退至窗边后若有所思。
“总之,你以后绝对不能再提那三个字,在皇室里面那三个字都属于禁忌,具体是什么原因……”
皇君音的瞳孔略微收缩。
“只有皇帝才有权翻阅。”
“……”
只有动用皇帝陛下的权利才能翻阅,真的存在着这种文件吗?
原本想要通过询问皇君音了解一些这个梦的某些东西,万万没想到让他的疑惑更深了。
“别去想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你最好了解你现在的处境。”
“处境?”
没错,虽然白启说出的语气带着疑问,但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处于什么状况。
因为梦而涉及的泉之社问题,说实话他是第一次碰到,对他的影响并不大。可现在面临的事情才是确切的麻烦。
“虚回来了,但是……”
“嗯?”
“脸色很不好看,特别是听闻你越权指挥罗浮号的事情后,甚至当场处罚了以千岛柚为首的舰桥成员。”
“!”
白启的心不知不觉的提了起来。皇君音也蹙起眉头,似乎正准备再给白启提几句忠告。
突然——
门在“嘭”的一声大响中被踹开。
虚抬脚踹门的样子立刻映在两人视野当中。
南柯跟随在他的身后,脸色有些凝重,看见白启时眉头皱的更深。
不好的预感,在白启心中蔓延。
“滚起来!”
虚边踏着沉重如铁的步伐走向这边,边用发怒的声音呵斥道。
“喏!”
白启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站在床边行军礼。
在帝国机师预备役学院的五年时间里,让他对上级命令有着额外的敏感。
虚径直走过来,连皇君音看都未曾看过一眼,到达床边后,她猛然抬起手拽住白启头发将他“咚”的一声按倒在地板上。
“你……!”
皇君音就要冲过来,跟随虚进来的两名黑制服的怪异人员立刻冲过去,拽住她的胳膊捂住她的嘴。
“谁给你的权利,指挥罗浮号?”
“情况紧急。”
白启紧咬牙齿说出这四个字,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而想要报复的情绪、与对上级保持命令的理智,如同冰与火般缠斗着。
他脑中一片混乱,视野更坠入了无边的浑浊。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虚的吼声震的旁边铁床吱吱作响,虽然无法看见她脸上表情是何种模样,白启也可以想得出来。
不觉间,他将虚此刻的表情,和自己那种恶鬼般的模样重叠。
心中暴躁的情绪,好像被浇了一桶油。
白启的头再度被虚抓起砸在地上,重重的响声甚至在房间里形成了回声。
“!”
皇君音剧烈挣扎,但那两名黑制服如同机械一样死死拽住她,身体不动分毫。
“谁给你的权利!?告诉我谁给你的权利!?”
随着虚着魔般的喊叫,白启对最先开始感觉到被砸向地面的疼痛感,逐渐感到麻木。
而虚的不仅力度愈加多,次数也更加频繁。
很快,白启本就浑浊的视野布满一层血红色,感觉不到疼痛、看不见任何东西、充满鼻腔的血腥味……
三角图案,不被白启所操控的出现了。
下一个瞬间,白启的狂暴冲破了理智,他猛然一拍地面侧身跳起,抓住虚的手腕后向身后一侧,另一只胳膊对准虚的腹部、用全身力气打出一拳。
闷哼的声音。
紧接着虚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在瞬间又苍白了一些。
周围是否有人发出声音、疑惑有人做出什么阻拦他的动作,白启已觉察不到。
此刻的他断绝了外界的声音、空气和触感,只是任由狂暴充斥身体全身,挥舞着拳头猛击虚腹部,用脚踹,然后接着用拳头击打……
恍惚中有两个人冲过来,白启将虚甩到墙壁上用脚揣在她腹部定在墙面后,空着的双手抓向身体后侧。
“吼!”
发出近似于野兽……或者说恶鬼的声音,白启拽住两名黑制服衣襟后举起来砸到墙壁上。
超过寻常人所能够忍耐的冲击与墙壁碰撞,整个房间都震了起来,两名黑制服人员从墙壁上掉落下来时便没有了动静。
这个时候,白启终于听见了因为过于大而传到他耳朵里的惊呼声。
视野稍微有些清晰了。
面前的虚冷冷盯着他,忽地冷笑,空中的手移向身后要去拔剑,白启再度欺身而进,掐住了虚的脖子顺着墙壁高高举起。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白启已经全然忽略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只为发泄心中的欲望。
没有错,从最初剥夺他驾驶ESA权利的开始,让他走投无路。
赌上性命指挥罗浮号,明明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却仍旧要被惩罚,梦中出现的诡异东西,竟然成了只有皇帝陛下才能知道的禁忌……
这让小小年纪就放弃了所有梦想与理想、背负亲手摧毁敌国意志的白启濒临奔溃。
明明都这么努力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啊啊啊……!”
露出狰狞面色的白启掐住虚脖子的力量越来越大,甚至到后来再度抬起拳头猛击虚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