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奔走在街道上,逆着逃走的人流。当人们看到他怪物般的左手时,都会不约而同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
——这样也好!这样正好。
借此空明得以迅速地穿过混乱的闹市区。
(人类还真是忘恩负义呢,明明这边是可是保护他们的英雄)
左臂上传来排异所带来的剧烈刺痛感,不过对此空明早已习惯了。
——也许吧,但是我仍然想要保护他们。
靠近商业大楼所在的区域,会时不时地从地下冒出碗口粗的绿色触手,胡乱地攻击着行人或是破坏着建筑。
——元凶还在中心是吗?好,很好。
空明跃到空中,把正朝着一对母女掉落的巨大水泥块挥开。
落地后,空明头也不回地继续赶路。
(可能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的义举吧?)
——或许吧,但是那只不过是我“自我满足”的行为罢了。
一路上,他一个魔法少女都没有见到过,当然屠龙者也没有,毕竟他们的数量还很少。
(这群魔法少女真没用啊,为什么就非得我去对付这么可怕的怪物呢?)
——不,这与别人无关,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这是我早就决定的道路。
他终于来到了灾难的中心,周围的触手越来越多,而原本十层的商业大楼大部分都沉到地底,“浮”地面上的就只有最顶的两层。由大楼周围这些密密麻麻的触手可以看出,这次的敌人不好对付。
——躲在地底吗?
空明回想起资料上看到过的“中都第一医院”事件,那只妖魔就是通过躲进地底防御了军方的导弹攻击。
而且,在这种闹市中心,军方不可能投放大火力。
——有智力的敌人吗?第一次对付啊。
——不过,这也可能会反过来成为可以被利用的一个点。
但问题是,空明的随身道具基本上都是针对非理智型敌人设计的,如此一来,其中的一大部分可能都派不上用场。
大楼现在的“一层”被打出了一个大洞。大洞的四周与通向这个“入口”的主路上都罕见触手们的踪迹。
——邀请,是吗?傲慢而自信,这说明那可能是个会“大意”的对手。
空明当下也不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非常神奇,与外面的一片废墟相比,里面简直就像个“世外桃源”——绿色的藤蔓遮掩着所有墙壁,在外头透来的光线的映衬之下,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
——是个度假胜地,如果可以忘记了它那“魔窟”的本质的话。
虽然楼体沉没看起来很夸张,但大楼的内部倒是很完整,起码楼梯是毫无问题。当空明来到现在的地下二层,也就是原本的七层时,原本就暗淡的光线霎时消失,似乎是这里的植被隐秘地遮蔽了所有来自上方的光线。
此前两层逐渐减少的亮度,在这一层“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其目的恐怕是让来人麻痹大意。
——陷阱就在这层。
空明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动,当他凭着简易电筒的光线来到下一层的楼梯口时,脚下原本如同普通植物一样安静的藤蔓突然舞动了起来,把空明整个人捆绑着吊在空中,它死死地勒住了猎物,并且还在不断地收紧——
“啊啊!——”空明的胸腔被勒得憋出了半口气。
现在他的四肢都动弹不得,他拨动着当下唯一能够使用的手指,按开了早就握在手上的魔力火焰发生装置——
蓬——!!
魔力火焰迅速地沿着他自己的身体蔓延到藤蔓上。
有那么一瞬间,空明似乎“听”到了藤蔓的“惨叫”,它胡乱在剧烈晃动着,就像是企图通过打滚来灭火的可怜人一样。借此机会,空明挣脱了束缚力下降的触手。
浑身冒火的触手终于不堪地倒在了地上,空明也着集中注意力“熄灭”了火焰,但那灼烧过后的左臂让他剧痛难耐。
空明捂着左臂来到下一层。这一层的触手似乎都不屑于伪装了,发现空明后就直接袭击了过来。
空明挥舞着左臂,把眼前的触手统统砍断。如果对面的数量比较多,他会选择先丢几个撞击型炸弹把它们炸散。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先把不动的藤蔓用魔力火焰烧一遍,反正都是魔力生物,点燃是没问题。
不过,随着魔力的消耗,空明的排异反应也开始变得剧烈了起来。幻听越来越多,有时候,他都分不清哪些是幻听哪些是自己的想法——
(要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死在这里!)
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会继续下去。
(就算下到底层,我也照样打不赢。)
(不会的,只要我进一步解放左手就绝对能赢)
嘭!——
空明把额头猛地撞到地面——
呼——终于清净了——
他无暇理会额头冒血的伤口,继续沿着楼梯向下。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最底层了。
“阿拉阿拉♥~意料之外的客人呢。”
底层“一反常态”的明亮,四周有着发出微绿色光芒的植物。而之前在公屏上看到过的人型怪物,现在就出现在“原本的一楼大厅”的正中央。
“没想到还是位小帅哥,可以哦♥~,过来吧~”甜腻的声音钻进空明的脑袋,他的视觉出现了摇晃和重影。
“到这里已经很累了吧~来我这里休息一下吧♥~”坐着的海棠拍了拍“嫩绿”的大腿。
空明眼神空洞摇摇晃晃地走向海棠。
“没错~就是这样,乖孩子♥”
空明终于走到了海棠跟前,海棠花瓣下的樱红小嘴满意地翘起了。
突然!——空明的左臂猛然伸出,直接抓住海棠闪避不及的小脑袋,还顺着脑袋把她整个人给扯了起来。
她的手竭力地试图着掰开那妖魔般的爪子,被撕扯着的喉咙只能传出漏风般的声音。
“咳——咝——”
空明当下也不犹豫,五爪发力直接一把把她的脑袋捏碎,绿色的液体和鲜红的花瓣在无情的爪下散落。
在之前的视频中,空明记下了“石头放进头部”这个细节,其实也是她自己太过托大了,要害就这样直接暴露出来。
但是——
(我要小心一点!她还没死!)
——什么?!
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地板开裂,巨大的绿色藤蔓破开裂缝,向上直冲。空明被藤蔓直接带飞出去,跟着它一起破开了十层的水泥地板,冲出地面,直达天际——
噗——!!
所有内脏都发生了大面积的破裂,无力地“飞”在空中的空明猛地从嘴里涌出了一大口鲜血。
深绿的异形藤蔓仿佛是传说中的通天塔,笔直地伫立着,破开大地,直达天际。
但此时的空明已经无心去欣赏这异样的美景——他剧烈作痛的全身各处都失去了一丝一毫的行动能力。不过,即使他此刻能动,从近千米高空自由落体的现在,“死亡”恐怕依旧是他唯一的命运。
(我还有力量!只要用左手的力量,我就能活下去!)
——嘛,算了吧,已经足够了,
(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还有——)
——已经可以了,真的,
其实我所期待的,不正是这样的结局吗?
从接受“实验”那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就是我可以拥有的“最好的结局”。
——还是说,是从家人去世那刻开始呢?
能死在这片蔚蓝的天空。。。还有,比这更棒的死法吗?
(……)
(难得遇到一个有点看的顺眼的,居然马上就要死得这么窝囊,你,真的不后悔吗?)
——嗯,你就是我【最后】的见证者了。。。
已经听不到“它”的声音了,
——失望了吧。。。
在空明最后的人生,他仿佛看到了家人向他挥手的模样,特别是站在中间的妹妹——
——好想你啊,空美。。。
渐渐地,空美的笑脸化作了他所认识的,那个非要叫他师傅的魔法少女。。。
——真的,很像。。。
慢慢地,她的俏脸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担心——
“师傅——!!”
——又出现幻听了吗?
“师傅——呜呜——”
担心直接变成了哭泣,空明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对不起,呜——我来晚了——”
“啊——这样啊。。。”
——自己的期待的结局似乎要延后了呢。。。
但是看着少女那哭得脏兮兮的小脸,突然间,空明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
“吶。。。貌似。。。我的战斗结束了。。。的样子。。。接下来。。。到你的回合了。。。准备好了吗?”
哭成大花猫的少女用力地点点头,她轻轻地把空明放在地上。
“我已经不会再迷茫了!!”少女的目光中带着之前所没有的坚毅,十分炫目。
——嗯,那我放心了。
少女转身冲向天际,在这一刻,空明才发现了少女与之前不同的地方——
——翅膀
是的,少女的背后出现了一双散发着粉白色光芒的翅膀。
——好美
……
轰隆隆!
“巨塔”晃动着,它的顶端有着一个巨大的猩红色花冠,其中心是一张痛苦的脸。
“啊啊啊呀啊啊!!——”
“可恶!!可恶!!可恶!!”
“居然敢破坏我完美的躯壳!饶不了你!饶不了你!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巨塔”抽动着它遍布周身的粗大藤蔓,就像草履虫蠕动着它的鞭毛一样,现在的“她”,毫无美感可言。
“快住手——!”一阵少女的娇喝传来。
怪花注意到,那是一个长着翅膀的美丽少女。看到少女那姣好的容颜,又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嫉妒使它出离愤怒,“鞭毛”加倍疯狂地挥舞着,更是照着少女的脸扫去——
嗖!——
速度与力量远胜往日的少女轻松地闪避了怪物的攻击。
“停手吧!变回原来的自己吧!”
“啊啊啊啊啊——”怪物不管不顾地攻击着。
“你的梦想是成为爱抖露吧!请回想起来!现在的你才不是那个想要成为爱抖露的自己——!”
“爱抖露——”
——爱抖露。。。没错,爱抖露!
怪物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昔日的舞台,而台下则是粉丝们欢呼的景象,少女的自己正在台上一边挥手一边享受着喝彩。但是——
灯光一暗,她又来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舞台,没有灯光,没有音乐,也没有欢呼,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她没能看清他的模样,只听到他说——
“我来给你粉丝吧,你看他们——”
男子挥了挥手,少女就看见了台下满满的人,他们都穿着奇怪的黑色大袍,用狂热的目光看着她——那是比以前那些所谓“粉丝”还要狂热百倍的目光。
“现在,你是他们的爱抖露——
然后,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粉丝,你会成为世界的‘爱抖露’!”
男子摊开手掌,里面是一颗灰色的宝石。
“世界的——爱抖露。。。”
……
“爱抖露!!”
“爱抖露!!”
“爱抖露!!
啊啊啊啊啊——”
现实中的怪物愈加疯狂地挥舞着触手,其中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扫中桃红。
现在,怪物除了怪叫和空洞地喊着“爱抖露”,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对话能力。
桃红绷紧了脸,看了一圈周遭被触手扫倒的建筑。
——不能再犹豫了!!
下定决心的她高飞天际,身影逐渐和太阳重合在一起,转过身来,俯视向下方“细长”的巨塔,还有数不清的渺小的楼宇——
泪水滑过她的脸颊——
“Ex——Pinkblast!!”
一道粗大的粉色光柱从桃红的双掌中发射,笔直地贯穿了巨塔,直抵大地。光柱慢慢地向外扩大,将塔身逐渐地湮没其中——
仿佛所有的物体,乃至是声音都被光所吞没,没有轰鸣声,也没有灼烧声,直达云霄的巨大光柱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人们的眼前,然后,慢慢地褪去……
光芒散尽,空间中除了地面深不见底的黑洞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那恐怖的巨塔就如同海市蜃楼,突然出现有恍然消失了。
能证明它存在过的,可能就只有一地的废墟,以及天空中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少女。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坠入那仿佛通往深渊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