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夜对于沉浸在梦乡中的人总是过的很快,待白日再度自山脊之后崭露头角,清晨的露水,清醒的晨风,清脆的鸟鸣将会唤醒露宿在外的旅人。
至少律空多年的露宿街头的经验告诉他本该如此。
恍惚间,他的眼前忽现强光,不由分说的将他从睡梦中带回了现实世界。然而睁开双眼,看到的并不是被阳光照亮的苍穹。
天依旧如墨般黑,至于光的来源也自然不会是太阳,而是他身旁的一盏手提灯。
此时此刻,他正被数个全副武装的西风骑士包围着。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手腕便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事,先回到西风骑士团总部再说吧。”骑士的语气之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从对方的双眸中律空看出,若是从一到十进行排序,那么他的戒备心就是八。
这也难怪,毕竟眼下的蒙德城外有魔物侵染,城内亦是暗流汹涌,这种情况下遇到律空这种还敢在街头入寝的生面孔,无论是谁都会感觉可疑吧?
律空对此到没有多大的反抗,对他而言进不进号子都没啥问题,不,准确来说,牢房里不仅有吃有住,而且里边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反而比在外边风餐露宿的生活要好上不少。
这么想着,律空开口催促骑士们走快点,这股兴奋反倒是给其他人整不会了。
来到西风骑士团总部,负责押送律空的骑士敲了敲琴的办公室的门。
见无人回应,转而将他带到了骑士团底下的牢房间:“今夜你就待在这里,明早将会由代理团长亲自审问你。”
用力一推把尚且被镣铐所束缚着的律空推进牢中,骑士反手锁上门便离开了。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与人,律空没有和他们进行交流,而是找了个角落靠墙坐下,闭目休息。
他现在所身处的地方可是防备等级最为森严的地牢,上边几层的收容所比起此处简直就是过家家一般。
能有“殊荣”被关在此处的人无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手上没几条人命都不好意思进来。
或许是故意的,又或许是不小心,律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送到此处,但他对此也没有想要深究的意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被人从牢中带走,然后与这些人再无瓜葛。
只是,意外不出意外的出现了。
待骑士的脚步声远去,原本像蟑螂一般蛰伏在阴暗处的罪犯们又统统窜出,好奇的围着新来的律空。
看他的面相,白白嫩嫩的,不像是常年厮杀的老手,身子骨也是偏瘦,和牢中的肌肉汉大相径庭。
围着他绕了一圈,众人也没在他的身上发现神之眼之类的装置,于是乎开始对他的入狱原因众说纷纭。
“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忽然,一个壮汉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其他人见状纷纷闭嘴,退让三舍。
听到动静的律空也微微睁开了一只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布满沧桑,坚毅的双眸中是麻木不仁,虽年近中年却有着的健硕无比的体魄,手掌上厚厚的茧子更是说明了他是使用兵器的一把好手。
而事实正是如此,他正是曾令蒙德一度闻风丧胆江洋大盗,在他手上甚至有好几条编制内骑士的性命,最后也是琴团长亲自出手将他抓拿归案。
碍于蒙德早已没有了死刑法的存在,只能将他关在地牢中令其永不见天日,受害者也只能期望着他死于狱中的斗争之中。
但,天不遂人愿,在毫无秩序可言的地牢之中,唯有最基本的丛林法则,那便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对于壮汉这种嗜血之人可谓天赐良机。
不出一年,他不仅没有死,反倒是爬到了地牢食物链的顶端,成为众罪犯的领袖,生活反而比起以前要过的更为滋润。
作为领袖,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威望,面对律空只是轻瞄他一眼后便旁若无人继续睡觉的反应,对于壮汉的威望而言无疑于一种挑衅。
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壮汉没多说什么,转身假做离开。
下一秒,对着律空的面门毫无预兆的踹出一记猛踢,其猛如火,甚至将监牢内常年未扫的尘嚣扬起。
待烟尘散去后,却不见律空的脸上挂了彩,倒是右手心有些许的擦伤,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只是在昏暗的环境下并没人有所察觉。
见律空没事,壮汉绝对不会就此知难而退,善罢甘休。
如若不然他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信将会如被海浪席卷的沙堡,顷刻间土崩瓦解。
律空自然也深知这点,站起身来,目光如炬的盯着面前的壮汉。
壮汉也用同样凶狠的眼神回应了他,恍惚间,二人之间似乎有无形的替身在激烈的碰撞。
正当众人认为紧接着便会上演新生代的雄狮向年迈的老狮子发起挑战,纷纷议论着究竟谁会成为新一任的领袖之时,律空却举起了双手:
“我不是这里的常客,明日便会离开,请不要把我卷入你们的地位争斗中。”
一番简短的话语,律空表明了自己的处境,以及自己并无威胁,本想就此息事宁人,可眼下的情况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囚犯的围观下,今夜的两人中只有一个人能站着离开。
没等律空再表态,壮汉率先出手抢占先机,左拳猛然刺出,快如蛇影却又不失力量,即便是在两米外亦能感到其猛烈的拳风拂过脸颊。
如此迅猛的一拳,却被律空精确无比的以毫米只差躲开。
壮汉心头一惊,暗念律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又连续的挥出数拳,可接下来的几拳同样被其以千钧一发的距离躲开。
第一回合交手下来,连续出击的壮汉的气息已有些急促,而全程防守的律空却不见一丝疲惫。
不曾想律空越是淡定,被壮汉看在眼中就越是令其感到恼怒,第二轮攻击比起之前要更为刚烈,迅捷。
落空的拳头时而击打在厚重的岩壁上,留下了一个个不浅的坑洞,效率堪比打桩机。
即便如此,别说击中律空了,甚至连他的边都都没能擦着。
就算他想把对方比如死角控制其移位,却总能被他以精妙到堪称诡异的步伐溜出。
见此情景,围观的囚犯们不由得爆出了阵阵的嘘声:
“我们要看血流成河!不是老鹰捉小鸡!”
“新来的不动手,你不会打回去?”
“没意思,快点洗洗睡吧。”
在众人的舆论之下,壮汉的动作越来越毛躁,破绽也随之变多,但律空依旧没有还手的意思。
直到一次后撤步时,某件闪着微光的东西从他的衣领处滑出,令律空原本静如止水的面庞放弃了一丝涟漪,动作随之迟缓一拍。
正是这一瞬的迟疑打破了僵局,壮汉看准时机,伸手一掌抓想律空的领口。
遗憾的是,这一击依旧被及时反应过来的律空所躲开,壮汉抓住的只是他胸前的吊坠。
壮汉轻瞄一眼吊坠,那是一朵拇指大小的粉色水晶花,质地剔透毫无杂质,只是在花的正中央有着一滴殷红,不知是何人之血。
“还回来,或者我会让你吃下你自己的心脏。”
吊坠被夺走的那一刻,律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本就空洞的双瞳更加的黯淡无神,身周萦绕着的窒息气场令牢笼中的飞蝇都出于本能的唯恐避之不及,甚至扭曲了空间。
但过于自负的壮汉并没有察觉到死亡的威胁,转而开始了在雷区疯狂蹦迪的操作:“你终于不躲了啊?想要这个吊坠就堂堂正正的和我对决啊!”
话音未落,壮汉右脚猝然发力,右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当众人的视觉神经反应过来时,壮汉的重拳已然来到了律空的面门之前。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监牢。
紧随其后的是痛苦到扭曲的哀嚎。
只见壮汉捂着右手,面色铁青的蜷缩在地,被他捂着的那只手五指正以诡异的模样扭曲着,森白的骨刺刺穿了皮肤,使得鲜红色血液汩汩顺着手臂流下。
就算是没有一点医学常识的人也不难看出,壮汉的这只右手已经废了。
反观律空,没有哪怕一点擦伤。
一众囚犯本想上去扶起他们的大哥,可见律空正缓缓朝壮汉踱步而去,便又一哄而散,留其独自与律空对峙。
壮汉还想起身,却被律空抢先一步踩在了膝盖之上,连带着地板被踩出了半径六米的蜘蛛网状裂痕。
“我,我投降!我投降!”
见此情景,壮汉已然明白自己和律空的实力之间有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连忙放弃抵抗。
可律空阴沉的脸庞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些话语而有些许的转晴。
他蹲下身子,右手轻放在了壮汉的胸口上:
“你还记得,我说过我要让你吃下你自己的心脏吗?”
下一秒,骨骼破碎,血肉撕裂,以及夹杂着血污的呜咽在幽深的监牢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