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住了!”
无论是子弹,还是飞溅的碎片,还是举起的手,全部滞在半空中,甚至连一点微风、一点声音都感觉不到。
连空气的流动都停止了,只有每一次呼吸会强迫空气在自己的肺部挤压。
“该怎么做?”
脑海中那个少女的声音没再响起,似乎连同它也一起被定格,只有自己能够活动。
只有自己……支配四方。
“……机会。”
她低下头,在脑海中迅速想象出一把蝴蝶刀的模样,同时她的右手如同石蜡般融化,并瞬间重组为了脑海中想象的样子。
“勉强能看出形状……但还是很抽象,虽说每一根刀片都有明显的尖锐和刀刃,可是更细致的形状还有刀柄上的图案之类的很难具象化,内部结构和衔接处也没法完全模拟出来,是因为我回忆的画面太模糊的缘故么……一般的小刀、棍棒、绳子,果然应该选择这类结构更简单的武器。”
更换,云如再次在脑海中想象出了一把刀片的形状,这回右手的变化更精准,因为简单的刀片没有复杂的结构,而且本身是平面的,所以不需要云如专门去想象它的立体模型,只需要在心里轻唤,右手便随心而动。
第一秒,过去了。
手握屠刀,云如看向了眼前的三人。
三人应该都是上层的警察,不过只有其中一人穿了制服,另外两人都是便衣。
他们手中均握着枪,子弹在距离枪口仅几厘米的地方悬浮着,目标是正前的她。
云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腿绕开了弹道。
她走向了其中一人。
“……死吧。”
将刀片对准那人的脖子,然后轻轻划过。
一道鲜红的痕迹撕开了他的喉结,伤口足足覆盖了半个喉咙,不过血液没有立刻喷出,而是仍然保持了在血管中流动时的长条状,只有几滴血珠被刀片的惯性带出体外。
她杀人了。
第二秒,过去了。
“……啊啊啊!!!!”
刷,伴随一道血红色的长龙,大量鲜血如井喷般涌出,溅出了数米之远!
同时,飞驰的子弹也一头没入了漫天的垃圾山中,而方才站在那里的女孩……不见了。
“怎么……?!”
另外两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只看到云如凭空在眼前消失,然后身旁的同伴直接被割喉,当场毙命!
“第二个。”
又是一道飞溅的血流,第二个人被割喉杀死!
“你、你是什么怪物?!”
站在最后面、身着制服那位连连后退,他亲眼看到云如瞬间闪现在同事身旁,右手变成刀刃、然后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他的同事甚至来不及抬手格挡,只在瞬间就被杀死。
速度好快……这不是人该有的速度!
“别过来……我开枪了!”
男人后退数步,直到后背靠上了斜坡的陡峭,脚步仍下意识地往后,结果一个踉跄仰面摔倒。
“喂,我问你。”
他听到这个叫云如的十七岁少女正在对他说话,她上星期刚染的粉色头发如瀑布般披散,密林般的深深发丝中是一双不同寻常的蓝色眼睛。
没有神彩,不像是活人的眼睛,倒像是某种……义眼。
“你知道愤怒是什么味道吗?”
她的脸上没有悲喜,双脚迈着很不自然的步伐,仿佛她刚刚才学会怎么像人一样行走。
沙,沙。
踩着松软的垃圾堆,仿佛一只地底伸出的手敲响家中的地板,像死神在叩门。
“妈的……死……死!”
嘭嘭嘭,男人连开三枪,然而当他开第一枪的时候,云如就已经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迅速左右张望,大气不敢出。
在哪里……在哪里?!
等她出来就开枪!只要她出现!只要……
突然,男人感觉胸部一阵绞痛,他猛地低头——
两把生锈的美工刀,不知何时刺入了他的胸膛!
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明明没有人靠近,不,连人影都没看到!
“啊啊!!!出来!给我出来!别他 妈玩儿阴的!”
“给老子滚出来!”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为了转移胸前的剧痛,他疯狂左顾右盼,胡乱挥舞着枪口。
就在哪个方向、她一定躲在哪里!
“妈的,别躲着老子!出来啊!出……”
“嘘。”
同刚才一样,云如凭空闪现到了他的面前,一刀刺入了他的前胸,而且她出现的同时,他发现自己手里的枪不知何时也到了她的手里。
“啊啊……我……我不想死……”
歘,云如拔出刀,她举起一根沾血的手指,将之轻轻抵进男人的唇间:
“尝到了吗?是甜的。”
倒地的声音轻响,云如收起刀,擦干身上的血。
“刚才那段连续时停用得真是漂亮。”脑中,少女的声音再度奏响,这次不再是没有感情的机械音,而是带着几分赞叹,“第一次使用就能发挥出如此威力,你很有天赋呢,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有天赋得多,也许这次,我真的选对人了。”
但是对她的赞叹,云如没有任何回应。
她默默盯着眼前的三具尸体,两人被割喉瞬杀,一人被她连捅了三刀,前两刀用的是随手捞起来的美工刀,美工刀一般很难刺出致命伤,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加深痛苦,发泄自己的愤恨。
她杀了三个人。
“……呕……呕呕呕……”
刚才还直挺的双膝骤然一软,云如两手撑地,狂吐不止。
老实说,杀死他们的过程确实很爽,看着他们被自己虐杀、玩弄,云如觉得自己这两天受过的气、受过的苦都是值得的,那些压抑在黑暗中的愤恨瞬间烟消云散,神清气爽。
但那仅局限在刚刚杀完人的几秒钟。
杀戮的兴奋一过……仿佛整个世界都跟着降到了冰点。
我杀人了。
杀了三个人,血溅得到处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像蝗虫一样钻进鼻腔,最后一人被杀时她还刻意延长了对方的痛苦,放在一天前,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出这种事。
云如缓缓抱住头。
不,我是为了保护自己。
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逻辑上讲,我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换成谁,都会杀了他们自保,我才不是坏人。
但是好恶心。
杀人真的很恶心。
一瞬间,云如意识到,杀人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好与坏、能与不能可以说得清的。
不能残杀同类……这不仅仅是从小孩子开始就一直被灌输的一个常识,更是刻在基因里的道德戒律,她本能地就不想去违反。
只有真正杀过的人才明白,亲自夺走别人的生命要承受多大压力。
哪怕你有一万个理由告诉自己“我无罪”,但是真正当血溅到手上就会明白,那种本能的反胃,不是一句“正当防卫”、“该杀”就能搪塞过去的。
不管理由多正气凛然、不管你心里多愤恨、不管被杀者多该死……一切结束之后,当你凝视掌心的血迹时,你会发现,多少冠冕堂皇的话都比不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我杀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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