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以前经常在网上的图片里看到，真正亲身踏入这里，才知道地下区居然是这样。”
云如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从垃圾处理厂到密密麻麻的城区，短短几分钟路程，云如大气都不敢出。
整座城市都透着压抑。
一抬头，便能看见漆黑的穹顶仿佛天崩之势随时向下压来，四方上下无限延伸，地平线尽头的一点点光亮也被无数高耸的楼房遮蔽，根本看不到一点正常天空的痕迹。
虽然过去居住的平民区也见不到真正的天空，但平民区的穹顶高度更大，而且有电子幕墙将朝歌上方的真实天空投影下来，因此在那里并不会感觉多压抑，最多偶尔会感觉到不真实。
“到今天我才明白，地下区明明建造在地面上，为什么会被冠以‘地下’。”云如在脑海中自言自语，“永远没有阳光，除了夜晚还是夜晚，大概这里的人只有根据钟表判断时间，确实像是建在地下的一样。喂，呃，女娲——”
“在。”女娲应声而出，依然是裸 体。
“你……唉，为什么你没穿衣服？”
“我只是纳米机器人的集群意识在你大脑里的投射，通过刺激你的视觉皮质把我的形象投影到你眼前，不过我所能投影的是我的初始形象，更多的需要你自行设置。”
“还存在初始形象这种说法么……那我想看你穿旗袍，可以吗？”
“收到指令。”
下一秒，一层轻薄的真丝布料覆盖了她的身体，方才还赤 裸的躯体顿时笼罩得严严实实，不过让柔和的面料紧贴身体，女性特有的身材曲线被完美勾勒，比起单纯的裸身有过之而无不及。
“呃……无袖，低领，高叉，再加个黑丝和吊带。”
“好的，主人。”
云如刚一下令，女娲便毫不犹豫换上了她指定的服装。
白色的紧身款旗袍锁紧了纤细的腰身，饱满的胸部和臀部将身体呈现出标准的S型曲线。低领开胸款式毫无掩盖地展露出挺立的深深沟壑，冰雕般的雪白玉臂在云如面前一展无余，高叉旗袍令女娲长而肥美的双腿多了分热辣和狂野，随着她一步踏开，下摆在两腿之间有如被掀动的幕布，遮掩着尚未开启的舞台。
“怎么样？满意吗，主人？”
“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光着身子都不觉得有什么，穿上衣服反而……咳咳，满意，超级满意。”云如擦了擦鼻血，说道。
她本想命令女娲再多换几件以便研究人类服饰发展历程和审美学等方面的课题，不过一想到自己还有使命在身，便顿觉羞耻。
爸妈，还有杨禾，他们都死得不明不白，姐姐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自己也尚处在危险中，关键是……关于这个所谓的“女娲”她也是一无所知，根本不是取乐的时候。
“女娲，和我说说你的来历……不，先说说面临的问题吧。我还有机会回上层吗？怎么回去，你有建议没有？”
“有的，主人。”女娲微微躬身，玉白菜般的无瑕面庞距离云如的鼻尖仅几厘米……虽说云如很清楚这只是投影在眼睛里的幻想，但她还是忍不住往后跳开一步，脸颊不知何时也变得通红。
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街道上不时有行人走过，但人不多，她也没引起任何人注意。这里只是条小巷子，转头就能看见不少荒废的店铺，凹凸不平的地砖和弥漫的酸臭味无不诉说着这里的荒芜。
得调整下心态，不然到了人多的地方肯定会出丑。
而且说到底，她为什么要对一个少女、还是虚拟的影像害羞啊？
“我上一次开机，刚好是在2050年，朝歌城竣工的第十个年头。”
女娲平稳地叙述着，仿佛她所讲的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当时我的上一任主人刚好捡到了我，我有幸和他游历了朝歌地下区，直到三年后他死亡。根据内置计时功能检测，今年是2070年4月，考虑到有十七年的偏差，我所叙述的未必准确，请权当参考。”
“地下区聚集了约1000万人，他们大多是从长江沿岸以西、还有华北、东南丘陵的外部人士逃难至此，为了躲避肆虐的饥荒、战争、自然灾害、‘异兽’等等。朝歌本地人原本没有打算开设地下区，而是根据功能区和居住区的方式划分上层：第二层是各阶级混居的居住区，第三层则是专门用于工作的功能区，而底层则用来隔绝地面的自然灾害和异兽。”
“不过大量人口的涌入打破了这种划分方式。一开始朝歌并不接纳这些难民，于是难民们自发地重建了地面遗留的旧时代遗址，在这里定居，而且不断有人顺着电梯偷渡到上层，引来很多社会问题。”
“我的第三任主人的时代，刚好就是地下区民众暴动最猖獗的一个时代。那时候我的主人同样野心勃勃，他借助我的力量进入了上层世界，还煽动起了底层民众的暴动，号召打破上层世界的垄断。”
“那时候，许多有钱人选择搬离平民区——那个时候还叫中层区，选择在上层区定居，顺便炒高了上层区的地价，经济上隔绝下层人进入。那些从事低端制造业、服务业的普通人买不起上层区的房子，只能选择在中层区和底层偷渡者混居，直面暴力的也是他们。”
“为了平息底层暴动者的怒火，上层区的人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干脆把低端产业向下层转移，为他们提供工作。”
“原本所有功能区都设置在最上层，中层人每天都得乘坐电梯到上层工作，这样做除了保证各阶层混居、防止阶级固化，也可以间接压缩工作时长，确保八小时工作制能够推行，但是这项政策也在地理上限制了工作岗位和生产量，造成供给不足。”
“把低端制造业迁入下层，直接给下层世界的人带来了更多的工作和更长的工作时长，暴动开始平息，那个时段刚好是主人得到我的第三年。那一年，他被逮捕然后秘密处决，被抓前他把我丢弃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以免其他人得到我。”
“中层人一开始其实也会跟着下层人一起暴动，但是随着工厂和企业被大量迁入，得到工作的他们逐渐安于现状，并且也开始响应最上层的策略，把最底层隔绝在外。”
“由此，朝歌的格局在那三年里彻底定型：最上层的人口享受最优质的教育、生活环境以及天空，他们垄断了整个朝歌的金融业、银行业、投资业、IT产业、温室农业、高科技研发等；中层区垄断了传统工业、制造业、高端服务业、工商业等；而剩余的‘垃圾产业’，比如矿业、垃圾处理业、传统农业，还有低端服务业，和一些非法产业，则汇聚在地下区。”
“地下区被称作‘下水道’，至少在当时已经有了这个称呼。上层的垃圾和污水都是排到地下区，严格来说，地下区确实履行着下水道的城市职能。”
云如一边听女娲讲解，一边揉着干瘪的肚子。
久旱逢甘霖，刚好一条小吃街出现在云如面前……不，应该说这种餐饮业一条街哪里都有吧。狭窄的街道里人流逐渐多了起来，云如几次别人擦肩而过。
云如能看到一些乞丐聚集在餐厅的后门，等着餐厅老板把吃剩的饭菜倒出去；也有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她的后背，多少有些紧张，但并不害怕。
“这家装潢不错。”她锁定了一家环境还算可以的。
推开玻璃门，云如径直走向前台。
“一份T骨牛排，medium well，一份科布沙拉，饮料要卡布奇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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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失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