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蝉鸣,努比和我在共同追逐着清凉的夏风。在我的童年里,夏天总是给我别样的生机,仿佛世界上的生命在这个时节里都会为自己的生命高歌,去绽放着骄热的光辉。
然而盛夏所带来的不仅仅会是焦热与红色的感情,还会带来刺骨的阴寒。夏末时节,努比得了病,我是偶尔在院落的角落里看见它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把自己围在了一个小世界里。
它当时在想什么呢?我想去了解,抬头看着炽热的太阳,或许这个世界远远比我要想的复杂,比我要想的要大,所以即使爱我的人都在,我也会不时的感受到孤独。
努比是不是也在这个大世界中感受到了微微萤火般的孤独,它真的属于这里么?
在想出这个问题时我就意识到了我对努比的关心只是作为我而言,就像从小到大在悠然环境下长大的我,像宝藏一样被呵护,而被呵护的我决定不了他人的想法。而努比就像心中的另一个我。
无论多么乖,多么听话,多么爱笑,多么懂事,心里的野小孩一直都在那里,在那里没有消失,无论修养,无论年纪。小小的心脏也会迸发着超乎想象的能量,炙热,蓬勃,不息。
溢出的感情会高高的飞向天空,只因为天空永远会比我们久驻的大地要宽广的多,仅仅是因为这样,虽然这份溢出的感情可能会因为余热不够最终坠入大地,但也可能会融化在无垠的天空中,成为名为自由天空中的一部分。
我在那时尝试着寻找着自己这份溢出的感情,那些超出生活中普通的我的感情,只是我再也没有找到它,再也没有,就像帮助我飞至半空中的羽翼突然脱落,害怕坠落的我只能够闭上眼睛随着大气去流浪。
对那时的我来说,我的双手让我有能够去触摸飞升的可能,只是突然的变故让我从那时起便失去那个支持着我的羽翼。
十年前,由于王国的一场变故,爸爸被派至“灰度”前线。他这一去就是一年多,这一年中,我和妈妈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每当我想起爸爸时,妈妈总会微笑着摸着我的头告诉我爸爸会回来的,他现在肯定在某个地方保卫着大家,但我知道妈妈是为了消除我心中的不安。
尽管爸爸以前经常出门几个多月没有回来,但是我们都会不时的收到来自于爸爸从远方寄来的信,而那一次,我们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就连钥地的人也一样。
雪上加霜的是,努比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的食欲衰减严重,整个身体也消瘦了很多,而他现在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总是会把身体蜷缩在一起,就那样躺着度过一天。但只要我出现,他还是会用自己虚弱的身体靠近我,在我的旁边趴着。
每当那时,我都会像自言自语一样对他说着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超乎年龄的想法,我也会经常的对努比说,如果有想去的地方就去好啦,这里不是束缚着你的地方。而努比总是会静静地趴在那,听着我说的话。
即使我害怕失去它,我也不忍心他这样下去,我想让它自由,就像想让心中虚弱的野小孩自由一样,只是它们似乎都听不见我的想法,也或许它们听见了只是还做不到而已。
在那年冬天,菲洛斯王国内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暴雪,大部分的领土都被暴雪覆盖,而身处钥地中心的伊内镇也不例外,寒冷的风雪打乱了城镇的安宁,热闹喧哗的伊内镇被掩盖在风雪之下。由于道路受阻,城镇里的出行也变得十分困难。
议团的四个叔叔在马不停蹄的组织减少着风雪所带来的损害,但这场茫茫风雪之下的寒冷也在悄然的向钥地袭来。
“蒸汽之城”的运转和当地的工业同样因为这场自然天灾而受到重创,而皇室听取了斯洛因尔学院的建议,关闭了蒸汽城除核心处的所有工业和能源运转,来避免过多的工业损耗以及防止王国在各个城邦建立的蒸汽核心受到牵连影响。
早在菲洛斯王国开始兴起工业时代时,皇室便在各个地域城邦的中心城镇都建立了巨大的蒸汽核心埋葬至地底深处。
蒸汽核心的作用是通过再生物与斯洛因尔学院研究的特质晶体相结合,以蒸汽城为核心来通过特质的底下通道供给菲洛斯王国各个核心城镇的发展,而伊内镇就是其中之一,只是由于钥地的地理特殊性,埋藏在伊内镇地底的蒸汽核心并没有以蒸汽城为运转中心。
相反的,本依靠暮石为主要经济交易来源的钥地,并不重视着蒸汽核心对于城镇工业化的运转。皇室的此项举措,使得伊内镇原本主要负责供给热量的核心突然被切断了能量的来源。
巨大的效应使得整个伊内镇不知所措,习惯于蒸汽核心产生热量来供给生活的他们突然被抛弃在寒冷的风雪中。以“蒸汽之城”查切城为核心的地底通道网失去了一个光点,那个光点便是“幻境”钥地的伊内镇。
那个冬天,像被抛弃的伊内镇在风雪的天灾中艰难的生存着,而我的爸爸,钥地议团的议团长也不知所踪。
白茫茫的雪成为了我眼中的所有颜色,洁白,神圣又充满畏惧,妈妈和我经常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看不到尽头的雪花。由于积雪太多,院落里早已成为了白色的世界。
院落中心,努比常爬的那棵树被白雪埋压得严严实实,只有些许的黑色枝干漏了出来,或许它也在此刻承受着这个城镇中人们所承受的重量。
而努比和我一样,只能够待在还未被白色覆盖的庇护所里,它的身体依旧消瘦,所幸的是这几个月来努比的病情得到了稳定并没有继续恶化,逐渐加厚的积雪让我和它之间原本短暂的距离也被拉的愈发变长,积雪的厚度已经达到了我不能够轻易穿过的程度。好在在老管家的帮助下,努比依旧能够得到我们的照顾。
说起冬天与雪,在以前,爸爸会在每次下雪后都会带着我去院落的雪地里玩耍,用雪给我做很多的雕塑,他和我说,妈妈很喜欢冬天,很喜欢雪,所以在他年轻的时候每次下雪都会早早地给妈妈准备着许多的惊喜。
我想,冬天或许还有着我尚未发现的秘密,那些晶莹剔透的秘密,从空中落到大地,变成流水再深深的流入土地。
对那时的我来说,白色的世界仅仅是白色的世界,冬天也仅仅是个寒冷的季节,但是有爸爸和妈妈在陪着我,所以我会很开心的把周围的世界给融化在温暖升腾的情感中,而妈妈总会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我们,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着,弹奏着她喜爱的《雪中的精灵》,或许在她的眼里,我和爸爸就是雪中的精灵,无拘无束的奔跑,起舞,去抓住冬天的气息。
缺少蒸汽核心的伊内镇愈发的寒冷,议团的剩余几位在努力的想着办法想让温度不再流逝。
只是对于工业发展程度较低的伊内镇来说,还没有能力去阻止着逐渐失控的极度深寒。所以议团中的部分人商议准备重新启动伊内镇地底的蒸汽核心来使整个伊内镇的温度上升,但是这样做就意味着去尝试改变菲洛斯王国的地下通道,改变着复杂的蒸汽核心。
但在这危机的关头,想要抵御不知何时才能够结束的暴雪,也只能从伊内镇自身的角度来改变。所以,他们瞒着王国与城镇上的居民,深入建成多年的核心深处。只是地下的核心处远远比想象的要复杂的多,阴暗的中枢核心没有一点光亮,失去查切城的能源供给后,核心装置的温度都已下降至环境的温度。
装置的核心处是斯洛因尔学院研制出的特殊晶体,它被铁质的容器包裹着被密封在三角状的玻璃里。他们小心的将装置旁延伸的管道切断,利用暮石发生装置的作为能源重新接上蒸汽核心。
刺耳的能量碰撞声充满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里,但是由于晶体的冷却没有过渡,极度上升的温度开始不断地检验着装置的坚固性。
雪白地表的下面能量在碰撞,全新的能量供应装置与晶体的相差性产生的波动从中心沿着地表向伊内镇的四周扩散。
只是这种迸发出的能量远远超出了议团所能够控制的范围,热量的扩散幅度越来越大,装置核心处的地表能量的波动以穿透式的热量开始影响着地表上的事物。
在核心的地表正上方,这种超乎之前蒸汽核心供给几倍多的能量正在以可怕的方式摧毁着地表上的一切。这种波动在持续了几分钟后便回归了正常蒸汽核心的运转状态,他们成功的使整个伊内镇得到了持续稳定的能量来抵抗着可怕的自然天灾。
然而,靠近核心上方的地表在这几分钟内被充溢而出的能量给吞噬,从地底深处迸发出的火焰即使在这样风雪交加的环境下依然以不可阻挡之势瞬间吞没地表的一切。
那时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寒冷风雪中的火焰,别样于白色世界的颜色,随后极度的炽痛瞬间充满身体,呼吸在那瞬间被停滞,我想要拼命地呼吸,只是感受不到任何的东西。
当我再次在漫天的火海中拾起我的意识后,只觉得自己被温暖给包裹着,身体放的很轻,模糊的意识听到了妈妈的呼唤,她在拼命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不到尽头的雪花依旧在飞舞着,一切都好像和之前一样,只是她的身影开始填满我的眼中,她还在大声的呼唤着我的名字,只是当时的我依然在空洞的看着天空,那里爸爸和妈妈正在朝着我招手,我想伸出手去,只是我却做不到。
后来只记得她紧紧的抱住我,用身体护着我,温柔的呼唤我,轻声的安慰我,一直到最后……努比冲了过来,然后她把我放在努比的身上,她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伊内镇得到了拯救,温度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地表下的核心重新支撑起这个城镇来渡过那样的冬天。核心释放的能量在毁灭周围一切后终于温暖起了整个城镇。
在那场大火吞没的中心,我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城镇的居民认为我是受到了神的保佑,能够在那样的灾害中存活下来,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拥有着英雄光环般的天赋,能够给钥地带来和平和光辉。
在那之前我也一直学着父亲的样子在城镇里尽自己的小力量去帮助他人一样,所以当地的人们很喜欢我,他们给了我一个形容父亲一般的称呼“小小英雄”。
他们也盼望着我能够带着“小小英雄”这个称号成长为父亲一样的大英雄。经过那次事件他们更加坚定地认为我是伊内镇乃至钥地的未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从那之后我就把“小小英雄”给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自己也无法触摸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