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雨丝纷纷扬扬,天地昏暗如幻,如同漫画中的灭世末日。我木然的走过郊外荒野,在爷爷的墓碑前,跪下,痛哭。在江湖中打滚了十几年,经历的伤害何其多,可是都能一笑置之,何至于像今日这般,为一个只共度了两个短暂季节的肆,所有的坚持竟然一夜崩溃。
失去,却无能为力,这应该是人类最可怜的样子吧。
稀里糊涂的昏睡了过去,梦里有三双手在轻抚我的脸,他们细如春风般的呼唤我,又因为我的脆弱而如同巫师般给予我毒骂。在这人间,我是他们唯一的印证,证明他们渺小的生命曾经来到过这繁华阳间,他们希望他们的生命在我的身上能够延续出花蕾,延续出阳光,延续出传奇。
我,是他们的唯一,可是,谁又会是我的唯一?
就这样在雨中郊外睡了一宿,幸免未死。
我又回到车站最繁华的地段,回到最初的自己。依然每日取悦自己,娱乐大众。百无聊赖、打架、骂街这些乏味而琐碎的事又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我坐在车站长长的阶梯上,我麻木的看着行人,看到苗条的露着雪白的大腿的女子就多看几眼,可是她们谁也不会在意我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存在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我渺小得让人无暇观望,更让人无从记忆。
活着尚且如此,死后更何以堪?
“肆的离开是对的。”我吐槽自己、恶心自己,然后我笑了。
不是没有努力过,而是老天爷实在不公平,他给了一些人整个天下,却让一些人无处栖身。
“这该死的苍天!”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深蓝得让人如同深陷牢笼般的苍穹,对它竖起了中指。
肆的离开让我榆木的思维开始活跃,原来不曾去设想的事情,现在都一一闪现在了我的脑子里。爷爷的死是一面孤独的镜子,我不想一生落寞,不想每天都要循环这种无奈,不想到死也得不到一滴泪眼的送别;我爱肆,我强烈的希望能够拥有她。
“我该怎么办?要想出人头地、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我要怎么努力?”我重重的敲着脖子上这颗残缺不全的脑子,懊恼不已。
关于生活以及未来这个话题,会让一个疯子越想越疯。转眼又一年的秋季就要过去,过去了的这一年,街头、商铺还有学校里的广播,全都在放那首歌,他们没有人记得我,可是又像谁都知道我们的故事。
“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在字里行间寻找一线生机……”
郁郁的唱完一首歌,雪停了,早上昏暗的天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像一面蓝色的海。我带着那副发春的模样在车站门口徘徊,忽然,对面的商场传来凄厉的女人的尖叫声,然后有很多人抱着头纷纷涌出来。
与记者一样,我也希望身边发生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缓解众生乏味不堪的生活。
我不假思索的跑过去。可是还没有等我踏上对面的人行道,几辆闪着灯的车呼啦呼啦冲到了我面前,差点把我给撞飞。
“快趴下,快趴下——”从车上下来的人大喊,然后有人把我摁倒下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好奇的抬起头来看。这一看,我傻了,那个让我朝思暮想的身影猛的冲进我的眼帘。
那不是肆吗?“肆......”我大声的喊道。
她被一个人了勒住脖子,那个人用枪顶着她的脑门,我看见她双眼露出恐惧的光。而在她身后躺着一个人,身上鲜红的血在不断地涌出来,他睁着圆圆的眼,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断地抽搐,看似快要死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站起来的,躲在车后的人在不断地劝我趴下,可是我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为当我看见肆恐惧的目光时我懒惰的血液开始沸腾。
我不顾一切地朝他们冲过去,凭借往日对枪支的了解,我抓住了那个拿枪的人的手拼命往外拽,我拼命的喊“肆,快跑,快跑——”
“王简哥哥——危险啊......”肆倒了下来,卷缩在地上撕裂的呼喊。当我把那人摁倒在地的时候,我回过头来对肆痴痴的笑,可是却看见了她一脸的悲伤。
“王简哥哥——啊......!”嘭——嘭,两声巨响,我听见肆的一声长嚎,然后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穿过了我的胸膛,热热的,冷冷的,接着脑袋昏昏沉沉,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苍天真是个老王八,从我出生一开始就不停地捉弄我,让我生不像个人,死又不像个鬼。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片刺眼的闪光灯下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白色的房间。我的周围围着很多穿白色衣服的人,还有人拿着相机在对我不断地拍照。
“真是奇迹啊,竟然能活下来......”他们都在指着我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哪?”我想坐起来,可是胸口传来一阵刺痛,痛得我神经有点麻木。
我感到很惶恐、很迷惘。我想起肆,可是细致地环顾了一下,却没有发现她在我身边。
“肆......肆呢?”在别人拍手的时候,我无力的问道。
闪光灯突然都停了下来,他们似乎都很惊讶我这无力的一问。可是我却急了,我推开沉重的被子,想起来去找肆。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人,穿着端端正正,头上还戴着一顶平平的黑色帽子。他见我要起来,忙按住我说道:“别动,好好躺着,你胸口上的枪伤很重。”
来人的这一举动,又引起那些黑色的机器不断地闪光,有人把花、果、糖等东西放到我的床头,然后所有人开始拍手。
“如此勇敢的孩子,真是见义勇为的楷模啊——”大家又悄悄的说道。还有人举着电视里唱歌的人手里拿的东西到我嘴边,给我说当时的感受和想法。这些突如其来的吵闹弄得我晕头转向,我感到无比的烦躁,我大喊:“肆呢——肆呢——肆去哪了?”
我不知道所有人是怎样气冲冲离去的,只听见很多人都发出怨言,比如“不知好歹”比如“真的是个疯子”之类的。苍白的房间一下子全空了,只有两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我身边忙来忙去。
“她们是好心人吗?她们知道肆在哪吗?她们会帮我吗?”我的心乱得像团麻,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她们,我怕我的愚蠢又会惹来她们的哄堂大笑。
“听说那个女的是一个什么金融公司的高级顾问,那天正好在商场里买东西,唉,这社会也真够乱的,你说大白天的竟然有人那么大胆抢劫——”有个女的说道。
“是啊,她好歹是救下来了,可是她挨的那一枪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另一个答腔道。
“你们说的是不是肆,是么?”我抬起头来,无力的问道。
“是的,就是你奋不顾身去救的那个女孩。很不幸,她也被枪击中了,现在还躺在手术室里,至今未醒,仍然处于危险期......”先说话的那个女人回答我,态度很僵直。
“肆......肆——”我的心绷得很紧,我想起身去找他,可是刚刚拉开被子站到床沿,只觉胸口一阵巨痛,之后发生什么,我再也没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