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漫无边际的海面。
不,不知那是否为海面,因为是在黑夜,所有的一切,都难以看清,只是从那阵阵带着腥味的风与涛声来判断,眼前那片平坦的视界是海面。
所有的光都不知到哪里去了,仿佛是被吸走了一般,眼前是让人不安的黑暗,充满着强烈得会让人呕吐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透过来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想离开,却动不了身体,只能这么徒劳地站着,不知所措的感觉。
没人告诉我这是哪里,更没人告诉我为何我会在这里。
一个人也没看见,就在我试图看清眼前环境的时候,却感到了一股透彻骨髓的寒意,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那寒意清楚明白地告诉我,那是死亡的气息。
这股寒意催动着身体动起来,但是心悸得可怕,心跳变成仿佛剧烈的电击一般,身体麻痹了,不听使唤地移动着。头脑一片空白,身体的移动在脑子里投影出来变成好像是另一个人的行动一般,可是只有一个轮廓,其他还是与那无边黑暗相对应的,无尽的空白。
后退了一步,站定,我用力敲着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起来,可是身体的知觉似乎只剩下了麻痹,毫无痛觉,没有用。
心跳加快了,原来只是一下一下的电击逐渐成为了一股一股的电流通过,呼吸也浊重了起来。周围也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突然不知从哪里源源不断地涌来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闭上眼,我发现那空白的头脑突然变得模糊了,接着又清晰起来,我看见了许许多多的黑点从闭眼的视界中迫近。
迫近,看清了,黑点不是黑点,而是一个一个的黑字。
看得更仔细了,那一个一个的字成了一个一个的词,排成了一排一排,排山倒海一般向我涌来,那词不是别的,正是――
一个个斗大的,带着墨书写的渲染效果的,『恐怖』二字。
黑字突然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墨汁也留下了血一般的效果。
那突如其来的恐惧感驱使我睁开眼跑了起来,在黑暗中一味地跑,毫无方向感的跑,呼吸的声音越来越重了,伴着同样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我一直朝着自以为是前方的方向奔跑着,后来甚至是低着头一味地冲,也不知道会跑到哪里,也不知道前面是悬崖还是山洞,总之就是往前拼命地跑,不顾一切地跑。
本应是海面的地方却是平地,而本应是平地的地方却带上了坡度,埋头不知跑了多久,身体终于达到了极限。腿一软,一头向前倾倒,惯性的力量让我向前扑出了好几米,又因为是下坡,所以我就这么一路滚了下去,也不知滚了多久,我终于俯着地面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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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强撑起身子站起来,看见的是一幅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场面。
原来蔓延整个视界的黑暗渐淡,映入眼帘的是修整得平齐的草坪,不远处的一个白色的大门,大门后竖立着的几只高架灯发出刺眼的光束,照亮了我身处的一切――那是一个足球场,确切的说,是一个属于那种在高中校园中很常见的,规模不甚大的球场。
而此刻我所在的这个球场空荡荡的,可是那灯柱却划破黑暗照射在我的周围,留下了一种诡异无比的气氛。
『得离开这里!』我的直觉告诉我,于是我朝着球场的出口拼命地跑去,身体对之前的疲倦似乎毫无记忆,我就这么一直以全速奔跑着,很快跑出了球场,来到了校舍内――可是令我不安的是,那校舍的结构,怎么看都像是我所在的那所高中——南宇高中的校舍结构。
看到那熟悉的校舍,我不由放慢了脚步,一面走,一面发现眼前的一切都与学校一模一样,我就像是在被夜色笼罩着的校园里一个人偷偷潜行,可是却没有工夫去惊讶与怀疑,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那股笼罩全身的恶寒再度袭来,四肢僵硬了,身体的反应能力刹时降到了最低点,我感觉一阵晕眩――一手撑住教学楼的墙,一手用力地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这样的做法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心绪更乱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连风吹过树叶引起的颤动声也没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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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那寂静当中隐隐约约传来了金属的碰撞声,好像是从操场处传来的,离我所处的地方大概有八百米左右。而因为隔着教学楼的缘故,操场上发生的事情什么也看不清。
『过去看看吧!』内心里有个声音响起,晕眩感消失了,我向操场走去。
本来也就几百米的长度,可是走起来却好像数公里的距离,特别是到达那可以看到操场的位置时,心中泛起的恶心感愈加强烈,同时身体又会感到一股强烈的带着冰寒触感的压力,每走一步那感觉就增强几倍,待到仿佛要把人压垮的程度时,我离操场还有一百公尺左右。
我再也走不动了,只好停下来,躲在校庭的一排大树后面,偷偷看着操场上的情况――金属碰撞声已经十分清晰,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在拿着冷兵器时代的铁制刀刃在互砍,而我所处的位置,正好可以看清操场上的具体情况,我睁大眼睛,却看清了一幅令我意识冻结的景象:
――就算是在没有光亮的夜晚,也能清楚分辩出来的,两个少女的身影。
一个是浑身毫无杂质,在黑暗中显得特别耀眼的白,而另一个是同样浑身毫无杂质,完美地融入黑暗中,只有露出的手和脸在黑暗中白得耀眼,白色少女手上握着的是一把看起来像枪的东西,而黑色少女则持着一把双手剑,两人就这么动真格似的,毫不留力地互相攻击着。
『不……不可能的吧……』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越来越快,甚至快蹦出胸腔一般,但我的意识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而慢慢解冻,至少头脑开始懂得去分析和质疑眼前的画面的真实性。
『这不是现代的东西啊,简直超出了现实的范畴……』
仔细一看,两人都身着华丽得只有在游戏中或戏剧里才能看见的铠甲,全副武装并未使她们显得笨重,反而平添了许多轻巧的气息,将全身要害部位紧紧防护住的铠甲,意外地衬托出少女曼妙的身材。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两人的动作渐快,直至我肉眼几近跟不上的速度,没什么现实感的,一闪即逝的动作却带来了巨大的杀伤力,响彻夜空的兵刃相交声,伴随着猛烈撞击在一起的兵刃而四溅的火花,难以用视觉追赶上的攻防,让我的头脑再度冻结,只深深烙下一个意念:
『她们……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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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这么死掉的么?』
再这里这么呆下去的话,我只有这样的结局。
身体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我必须离开这里。
可是,尽管大脑一再发出『不能再这么看下去了』的命令,身体还是一动不动,确切地说是动不了。
因为,如果就这么逃走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
呼吸停滞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是么?已经被压迫得手脚麻痹了啊……』
总算意识到自己的窘境,倒使我清醒了起来,自己完完全全被她们的气势压住了,能够站着已是极限。
『还没完……!』
相隔100公尺,已经是很远的距离了,多亏我那超出常人的视力才能看清楚的两人的身影,此刻却停了下来。
是那个一身全白的持枪少女先停下来,而之前那个被压着打还能防守得无懈可击的黑色少女也后退了一大步,两人的距离就这么拉开了。
之前那清脆的攻防声也停止了,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终于……停止了么?』
之前那股压迫感随着声音的停止也突然消失殆尽,身体也可以动了。我以为她们终于要停止的互相残杀而长舒了口气,没想到突然一股更强大的气势就这么以她俩为中心散布开来。由于有刚才的经历我现在面对那股气势倒也没有那么难受,身体好像适应了似的,可以移动。
但是我不敢动。
『这到底是……不可能……的啊……!』
我终于明白了,那是杀气。
这样下去的话,两人当中,有一个人会被杀掉,毫无疑问地,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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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见。
以静立在那儿的两位少女为中心而重重散开的杀气,我全部看得见。
就好像将蓄满水的洗手池底的那个盖子拉开了一样,一股蓝色的气流如同水一般由缓至急地流入白色少女体内。
收拢灵气。
白色少女是要使出必杀技了吧,她举起枪,将四散的杀气又重新聚拢来,甚至令人不可思议地把对方的气势也据为己有了,而持剑少女无动于衷似的面对着正在聚气准备放出绝招的对手,难道她放弃了吗?
『这么一招必杀技若放任她使出来,也许就没有防御的可能了啊!』
而如果被击中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持剑少女不可能不知道的,她不可能毫无防备地任凭对方攻击,可是又不像是有所准备的样子,毕竟刚才可是一直处在防守的状态,哪里能有机会去做出什么大规模的防御技巧啊?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啊……』
我思索着该如何解决眼前的这个态势,无意间向外跨出了一步,当我注意到操场处气势压力发生变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看见白色少女停止了聚气的准备,望向我藏身的树丛,她一定是看见我了。
『走过来了……』
白色少女正在凝视着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不行……得赶快离开这里!』
在这个意念闪过脑中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飞奔而出――
『必须朝人多的地方跑!』
我是这么想的,而身体也以极速向学校后门方向跑去。
要从正门出去,就必然经过操场,现在跑向操场就等于送死。所以尽管离后门还有一段距离,若我以全力奔跑的话,短时间内应该可以到。
可惜我低估了白色少女的实力。
『真是可惜啊!没想到这里还有人。』
柔美的声音淡然地响起,白色少女的长枪出现在我眼前,急速跑动中的我为了避免撞上枪口,只好向边上一滚,单膝跪地停下来。
而在我停下来的那瞬间,少女已经将枪撩回胸前,站定,碧蓝色的双瞳似是漫不经心地瞧着我,却让我感觉已经把我看透了似的。
『就普通人而言,你很不错嘛!在那种程度的压力下还能保持冷静,头脑算是过关了!而且你的速度与反应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用像是鉴定货物一般的口气,白色少女说道。她的声音就宛如夏风吹过挂在庭院里的铃铛发出的声音一般清脆,白色的秀发搭配碧蓝色的眼眸,给人以奇妙的感觉。
可是她那淡然的态度让我很在意,我又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而且这次的目标已经换成了我。说起来那个黑色少女并没有追上来,我不禁回头向后张望,操场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呢?用这种东张西望的态度迎接死亡可不好哦!』
少女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事。
『开……开什么玩笑啊!』
『不是开玩笑哦!』白色少女微微一笑,『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命中注定该死呢!』
她扬起了手中的枪,『呼』的一声,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银枪向我搠来。
然后,完全无法闪避地,我就这么被贯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