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小小港湾里停泊，请你不要难过。
♤♡♢♧
“干什么啊？没见过奶茶啊。”
“啊……不是……”
“我掏了钱买的，喝吧喝吧。”
“我不渴。”
“喂，什么意思啊，女孩子掏钱请你喝奶茶，你就这么直白的拒绝啊。”
“好吧，我喝。”
齐谲只能拿起奶茶插上吸管，吸溜吸溜的往上吸。
“这杯是你自己做的吧。”
“诶？怎么看出来的？”
“珍珠好黏牙……煮的时间太长了吧……”
“你怎么这么会挑刺？早知道不请你喝了。”
“Sorry，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谲一口气喝完了全部奶茶，改口道：“还是很好喝的，我虽然来这工作一周了，但这是我喝过店里的第一杯奶茶，谢谢。”
“嘿嘿。”舒流杨拖着下巴，抿起的嘴巴弯成一道月牙。
星期天晚上的时候，齐谲终于又在店里看到了这个毛手毛脚的女孩，以及，终于继续着那一项额外任务，处理舒流杨做废的饮料。
她和之前见到的样子没有区别，活泼灵动，跳动的时候短发飞舞，大大的眼睛铮亮，别在发间的兔子发卡可爱呆萌。
齐谲并没有因为她在与否影响自己的工作效率和工作质量，每一杯经他手里调剂过的饮品都像机器制作的一样毫无瑕疵。但是舒流杨的归来还是让他觉得这家奶茶店更加的完整，像以前一样。
“那个……谢谢你之前给我做的柠檬茶，很好喝。”舒流杨小声哼哼，似乎又想让齐谲听到又不想让他听到。
齐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回了句“不客气。”
“要不要一见面就开始迫不及待卿卿我我啊。”舒珺突然站到桌子前，翘着眉看着两个同坐一桌相隔两拃的男孩女孩。
“什么卿卿我我啊！姐姐不要乱说！我这是还之前的人情！一边去！”舒流杨脸颊绯红的看着姐姐，使劲地把她往一边推。
齐谲也很尴尬，但不便多说，只能离席去了旁边操作台继续工作。
“我这是夸你啊？收银台在召唤你！这是上班时间！没大没小的。”舒珺一个反手就把舒流杨推到收银台边。
“略！”舒流杨吐着舌头。
齐谲被这姐俩一推一搡逗笑了，但并没发出声响。
不过还是被舒流杨看到了，“姐，这家伙笑我们！罚他。”
“我没有！”齐谲申辩道。
舒珺撇了他一眼，露出诡秘的笑容，“哦？本店嘲笑店长可是大罪！”
“啊？”齐谲一脸懵。
“你俩下班结束后留下来打扫卫生哦！一个都不许跑！”舒珺笑道。
“诶？怎么还有我的事？不是罚他嘛，我又没笑。”舒流杨抗议。
“这是你翘班旷了前两次打扫卫生该补上的。”
“怎么这样啊。”舒流杨把脸揉成气鼓鼓的形状。
齐谲在一旁偷偷看了一眼，然后把搅拌均匀的果浆全部倒进塑料杯里。
工作不是一直进行的，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就是店员的自由休息时间。
星期天晚上的客人照例都不会太多，所以早早就忙完了，一些零星而来的客人也不用纠结全部人马服务。
舒珺暂时顶替了齐谲的制作任务，齐谲得以有一段自由的活动时间。
他选择捧着一杯热茶站在商厦的观景台上眺望。
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天上的月明星稀，和都市里不属于他的繁华。
“瞅什么呢？”一双大眼睛出现在玻璃窗的反射面上。
“城市。”
“看到啥了？”
“楼房，车，人。”
“我又不是让你在看图识字。”大眼睛对着下面眨了眨，“没啥好玩的吗？”
“没有。”
“那你看得有什么劲？要不休息时间一起来玩《愤怒的小鸟》吧。”
舒流杨摇了摇手机，《愤怒的小鸟》是Rovio公司开发的游戏，用给的拥有特殊能力的小鸟把躲在各种造型房子或者建筑里的绿色猪猪砸中就算胜利，用的鸟越少通关评分就越高。
“玩通关了。”齐谲说。
这是款几年前大火的游戏，当时齐谲也趁着热潮下载玩了一下，他和齐雨砚用了不到一周就全部三星通关了。
“我这是新作。”舒流杨说。
“是不是还是砸猪猪？”
“玩法倒是没变。”
“你玩吧。”齐谲又看向广袤的黑夜里。
舒流杨靠在旁边的栏杆上，一只只小鸟发出哇哇哇的魔性声音飞了出去。
打了一会儿，舒流杨挠挠脑袋，“啊，不玩了，全是2星，气死了。”
“你是不是发射的角度或者力度没选好。”
“差不多吧，其实我玩这个很菜的，总是选不好。”
“那你还玩？”
“我身边朋友同学都在玩啊，不玩的话聊天就聊不到一块去了。”舒流杨肚皮贴在栏杆上，头朝下，像一条被挂在晾衣杆上晾干的毛巾。
“那就不聊了呗。”
“那可就没朋友了哇，我可不想像你一样没啥朋友的，你当自己是李白吗？能对影成三人。”
齐谲摇了摇手中的热茶，然后看着被月光拉起的斜影，缓缓说：“嗯，有意境了。”
“我晕，你还真演起来了。”
“没有啊，就是单纯看一下地上的影子而已。”
“用我们女生的话说，你这种人就叫直男，简直不会聊天。”
“聊那么多天除了消磨时间还能怎么样？”
“增进感情啊。只有交流才能让彼此更加了解好不好，要不然大家怎么熟悉你，你看你在店里，除了做奶茶做果茶就是跑这来吹风，大家又不是案板，多聊聊天又不会少块肉。”
“我想没什么共同话题吧。”
“这种事情只有说出口才知道的。比如，我问你，你平时喜欢做什么事？”
“睡觉，偶尔研究一下各式饮品的制作。”
“打游戏呢？”
“很少，基本只打斗地主，但也只是消遣，热门游戏也会跟着玩，不过是陪妹妹玩。”
“看电视不？”
“家里没电视。”
“那网上追番呢？动漫啥的。”
“看的也很少，也就每周追一集《海贼王》的更新。”
“综艺，电视剧看吗？”
“不看，只有过年会看春晚。”
“那体育新闻呢？好像男生都喜欢詹姆斯，还有梅西C罗是吧。”
“我也只是知道，因为英语听力有时会播放关于他们的故事。我不看球的。”
舒流杨抓狂：“那你的生活也太枯燥了吧。不会每天就是学习学习学习，然后学完习就是做奶茶做奶茶做奶茶吧，中间再加个吃喝拉撒？”
“基本就这样。”
“妈呀，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趣的人。”舒流杨用手捂住脸。
“现在高中生有这么多时间去管学习外的事吗？是你们老师作业布置的太少了吗？”
“我说的根本不叫事好吧，这是生活！生活懂吗？学习只是一部分，占比很小的一部分。”
“可明年就要高考了哎。”
“高考和生活比，哪个重要？”
“高考。”
“错，大错特错！”舒流杨双臂交叉，“当然是生活！高考挂了还能复读再考，但是我们美好的高中生活可就只有一次！”
“你有看教育类新闻吗？”齐谲问。
“什么？”
“明年开始南徐市就要教育体制改革，说要取消复读。所以高考也只有一次了。”
“呃……”
舒流杨想了想，捂住脸，小声道：“你说的对，高考重要……”
关于这一话题的争论以齐谲的完胜告终。
然而舒流杨依然不甘示弱：“好，我们就说高考考完了，上了大学，你总不能也这样子吧。”
“那等上了大学再说。”齐谲直接掐断了讨论。
“你这种社交恐惧症说病不是病，但是得了就很麻烦的耶。”
“我没有社交恐惧症，如果我有的话也不会大大方方和你在这说话了。”齐谲说。
“那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也不喜欢和别人交流。”
“一种自我保护。”
“哈？自我保护？”舒流杨听懵了，“我们又不是魔鬼，又不会欺负你。”
“不是害怕被欺负。”
“那是什么？害怕我们吃你？”
“也不是，和你们无关。”
“那是啥，我都听懵了。”
齐谲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没啥，就当我有社交恐惧症好了。”
“怪人。”舒流杨嘀咕了一句，“晚上记得留下来打扫卫生哦。”
齐谲点点头。
舒流杨正要离开，他突然开口道：“那天晚上，你没事吧。”
“哪天晚上？”
“下雨你没带伞那天，在月桥口，我看到你和你爸爸……”
“没事！忘了好了，不用你管。”舒流杨突然厉声喝住，随后便跑开了。
透过玻璃窗的反射，齐谲能看到她垂下的眉毛，遮盖着难以掩饰的忧伤。
别人的苦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趴在窗台上想。
这件事与他无关，也非缘起于他，他也不参与其中任何一个纠结的过程，他不过是一个偶然路过的看客。
可那个在雨夜里跌跌撞撞的背影，无人关怀的，落寞的，纤弱的背影，被掠夺后残忍抛弃的背影，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重播。
像极了曾经自己和妹妹漂泊时那样的无依无助。
渴望援手，但却没有。
也许，我也能试着做点什么。
曾经飘满气球的红色广场上，有个幼小的男孩哭着问：“你为什么想帮我？”
“因为我想世界上难过的人应该越来越少，况且，我能做到的。”
齐谲望着云雾渐渐拉开的星幕，零星的微光刺破了黑夜。
好久都没有这样想过了，为什么呢？
是因为那个儒雅的男孩子，举着火把闯入了我的世界，一把点起了那个沉寂于心的想法吗？
我想，这个世界的难过，越少越好。
下班后的奶茶铺子里只有舒珺，舒流杨，齐谲三个人留下来打扫卫生。
齐谲在厨房，舒珺和舒流杨在前台。
“怎么了，两个人闹矛盾了？”舒珺望着妹妹。
“没有。”
“你们休息时间回来就没怎么说过话了吧。”
“不是要工作的嘛？姐姐你说的，上班时间不允许肆无忌惮的聊天。”舒流杨吐吐舌头。
“可是也没反对正常的聊天吧。你不是挺喜欢找他讲话的嘛？难得有个同龄人一起打工的。”
“大概是我觉得他是个无聊透顶的人了。”舒流杨说。
“有多无聊？虽然他闷闷的，但他看起来不像不会社交的人。”
“反正就是很无聊啦。”舒流杨自顾自地说，“挺爱管闲事的。”
“嗯？”
“干活干活！”舒流杨催促道，“早点下班。”
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
一串看了就想让人生呕的号码。
“咋啦，姐姐，不接吗？”
舒珺脸色陡然大变。
舒流杨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舒珺掐断了电话铃声。
“没事。”她竭力安慰妹妹。
刚掐断的铃声又一次响起。
再掐断。
再响起。
此时再悠扬的铃声也变得刺耳无比。
舒珺只能再一次按下绿色的按键。
“她不在。”她冷冷地回答。
电话里传来带着醉意和凶狠的男声，“别给老子装，舒珺，让舒流杨赶紧的，到老地方等我。不然的话，明天你这店也别想开，我在你家门口守着不走。”
“周五我已经让她把钱给你了，你适可而止。”
“200块钱打发你妈的要饭的呢？也是老子当时昏过头了，加上这狗丫头倔屁得很，才懒得整你妈的费事玩意，今晚，让她过来！”
“舒岳你自重一点，这是你女儿，不是你摇钱的工具，如果你不想养，你们断绝父女关系，我来养她。”
“现在赚点臭钱就这么硬气，少他妈装什么圣母**，我女儿我想怎么管怎么管，老子养她这么大，现在不是来孝敬老子的时候？一个外人少管我家穷事。”
“她是我妹妹，我凭什么不能管？”
“懒得跟你啰嗦，让她老地方等我去，我今晚见不到她，你明天也别想开店，你家也别想好过。”
说完电话里只有嘟嘟嘟的声音，仿佛恶魔的尾音。
“这个死流氓，早晚有天要被雷劈死！”舒珺恶狠狠地骂道。
衣服被轻轻地拉扯住，舒流杨小声地说：“姐姐，送我过去吧。”
“今晚你跟我走。”
“他会闹得，姑姑家还有店里会被搞得鸡犬不宁的。”
“但是……”
“没事的，姐姐，我会保护我自己的，口红，粉底借我用用，明天还你。”
“不用，拿上点钱，把他打发走。你才读高中，不能因为这死东西逼你就去做那种事。”
“姐姐，只是陪人喝点酒，不要紧的。姐姐你开店赚的钱也是辛苦钱，没必要为了我白送的。”
泪水沾湿了舒珺的白衬衫。
舒珺轻轻抱住了她的头，“会好的。我一定有办法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的，从那个**男人手里救走你的。”
“嗯，姐姐。”
“收拾一下吧。”
厨房的门帘后，齐谲默默地闭上了眼。
“齐谲，收拾好了就下班了！”舒珺大喊道。
“好！”齐谲在里面用平常的声音回应道。
“那我和舒流杨就先回家了，你路上小心。”舒珺像往常一样搂着舒流杨的脖子，和齐谲道别。
“一路小心。”齐谲朝舒流杨招招手。
“嗯，拜拜。”舒流杨把脸侧过去，只是轻轻地招了招手。
奶茶铺子的灯光熄灭了，同时熄灭的还有两道充满活力的身影。
齐谲望着渐远的身影，没有立即离开。
“雨砚，今晚哥哥会加班，晚点回家，先睡，我带了钥匙，不用管我了。”
挂完电话的同时，他鼓起勇气，同时按下了一个新的号码。
“是我。”
“哦，齐谲？怎么了？”熟悉的略带磁性的声音。
“这么晚了打扰你真不好意思，但我现在很需要有个人的帮助。长话短说，事情差不多是这样……”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带尽量多的钱来月桥，我们那里见。”
齐谲挂断电话。
看了眼那个通讯录分栏里唯一的名字：朋友，尹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