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掉的可以是身体,可千万别是人心。
♤♡♢♧
南徐第四人民医院抢救室门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夜里十点。
罗复低着头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舒珺在走廊边徘徊,齐谲和舒流杨靠在墙边。
“你说,梁渡会没事吧?”
齐谲摇摇头,“不清楚,只能说但愿。”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为啥店里乱七八糟的,跟干过架的一样。”
“不用管那么多。”
齐谲回到店里的时候,正值奶茶店打烊下班,舒珺带着舒流杨准备离开,他也打算收好书包就回家。
忽然罗复神情焦急的出现在门口,“求求你们帮帮我!”
赶到德牧薇兰店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梁渡僵直地靠在墙角,昏迷过去,身旁一大片无法解释的冰蓝色晶体,全是由水珠凝固而成。
“120!”舒珺当机立断,赶紧拨通手机。
齐谲立即在梁渡的鼻下用两指一触,很快把手缩回来,“好冷!不过还好,有呼吸。”
梁渡全身仿佛像一台制冷机,正疯狂往外溢发寒气。
抢救室开了一道缝。
里面走出一位医生。
“怎么样?”罗复跳起来跑过去焦急地问道,齐谲和舒流杨也赶过去。
“不幸中的万幸,雪寒症状已经控制住了,现在病人体温正在恢复正常,很快就没事了。明天姑且在病房里休息一天,后天就能出院。”
“太好了!”舒流杨高兴道,“不过梁渡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体会那么冷?”
“雪寒症。一种非常罕有的遗传性疾病。”医生说,“我现在进去照看一下病人,一会儿会把他转移到病房里,你们帮忙照顾下。”
说完医生又走回抢救室。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今天多亏你们帮忙了,少爷才能平安无事。”
“少爷?”舒流杨惊诧道,“你是?”
“我是他的管家罗复,现在也是德牧薇兰的副店长。”
“喔,梁渡家里这么壕?还有管家,哇。”舒流杨拍手道,“难怪这么小年纪就能自己开店,还是名牌店。”
“你们是梁氏财团的人?”齐谲问道。
“梁氏财团?”舒流杨惊呼,“那不是本地的企业大佬嘛,我记得旗下有好多产业的,娱乐公司,科技公司,投资公司……”
罗复尴尬地笑笑,“是,梁渡少爷是梁氏财团未来的继承候选人之一。”
“这!”舒流杨嘴巴张的大大的,“傍上大佬了!话说齐谲,我们还被梁家大公子请吃冰激凌了耶,还是亲自服务的!哇,他好体贴低调,我都看不出他是那么大牌的公子哎!”
背后挨了重重一拳,舒珺打的。
“不要那么没出息……”
“切,你自己又没吃到梁家少爷请客的冰激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舒流杨转身朝姐姐做鬼脸。
“你个小黄毛丫头!”
“哈哈,不过还是安静一点吧,毕竟是医院呢。”齐谲和罗复看着这活宝一对的姐俩,尴尬地笑道。
舒珺和舒流杨停下打闹:“不过真的很少见哎,像他那样的大少爷居然从不摆架子,我经常在店里看他忙来忙去,我们店忙不过来的时候,有时他也会来我们店里帮忙。”
罗复点点头,“梁渡少爷从小就是这样了,可能和成长环境有关,不穿名牌,不坐豪车,为人低调。虽然我是他的管家,但真正要我帮上忙的事情并不多,他总是事事亲为。”
“多好的孩子呀,你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闹腾,麻烦别人。”舒珺一脸嫌弃地望着舒流杨。
“啰嗦……”
这时抢救室再度打开,透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病房中,梁渡微笑着看着齐谲舒流杨舒珺和罗复,“今天真是给你们添了大麻烦。”
“当然不麻烦了,我们可是面对面的店铺战略好伙伴!以后多多关照,要是家里有花不掉的钱我们也会义不容辞的帮你!”舒流杨一挽袖子,做出强壮的姿势。
“你会不会讲话!”舒珺拍她的头。
“疼……”
“别介意啊,舒流杨小时候就嘴笨!”舒珺致歉道。
“你才嘴笨!”
“哈哈哈,不要紧不要紧,我们当然是面对面的店铺战略合作好伙伴,下次请你们吃德牧薇兰的冰激凌哦。”
“好耶!”
“吃吃吃,再吃胖成猪。”
“胖成猪也比你好看。”
齐谲在一旁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姐俩。
梁渡又看向齐谲,“那些保安是你叫来的吧。”
“嗯。”
梁渡轻轻叹着气,但还是微笑地看他,“谢谢了。”
“不客气。你今天就安心休息吧,时候不早,我们就回去了。”
“也是,你们明天还有课,罗复,你开车送他们回去吧。”
“不用,我也开车来的,我带舒流杨回去就好了。”舒珺用中指晃了晃自己的车钥匙。
罗复向齐谲说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齐谲点头。
舒珺姐妹先出病房一步,齐谲正要走,被梁渡叫住了。
“可能最近不能在网上及时回复你妹妹的消息,让她不用担心,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齐谲,她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什么。”齐谲淡淡地说道,“我会照顾好她,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了,本来你家里也一团乱麻了。”
梁渡低下头,“也是啊。可惜我不能像你一样做个好哥哥的角色,我也没有像齐雨砚那样的好妹妹。”
“做好自己就够了。我妹妹说,认识你真的很开心。晚安。”齐谲轻轻关上了房门。
黑色的房间里,一袭月光照在了白色的被单上,照在了洁白无瑕的笑容里。
回去的路上,齐谲一直在用手机在网页上翻来翻去。
开车的罗复瞄了一眼,“在查雪寒症吗?”
“嗯,随便翻翻,也是第一次听说过这种病症。”
“雪寒症,当前世界无法根治的遗传性疾病之一,发病率极低,只有患有雪寒特殊表达体质的人才会产生该症状。该病产生原因是位于7号常染色体上的雪寒基因表达所致。发病后病人身体表面体温会快速下降,严重者甚至会降到零点,同时患者体内会散发大量冷气,患者也会因为体温下降导致身体僵直,出现畏寒状况。病症发生后若不及时行医诊治最终会使得体内体温下降到15度左右导致身体机能停止而死亡。”齐谲对着搜索出来的结果默念道。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能看到梁渡倒地时身边的水珠全部化为冰晶的原因,果然这种病症会让人体彻底变成一个人肉制冷机,和齐雨砚的火凤凰体质恰恰有相反的作用。
“当前该症状只有新西兰制药公司研发的的钙唑侗琳能够缓解,但缓解症状后在今后仍会不定时复发,其病理仍成谜。”
他继续默念道。
“患上这种怪病一定很辛苦吧。”齐谲关上手机,“以前我总以为大企业家的孩子一定会衣食无忧,生活的很幸福,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比的,现在看来,好像不全是这样。”
罗复点点头,“少爷的生活过的很坎坷,在家族里一直地位低下,从小是大老爷梁有鸿一手带大的,也就是他的爷爷。”
“梁有鸿啊,我有时看社会新闻会看到这个名字,是个慈善家。”
“嗯,他也是梁氏财团的第一任掌舵人,从一个小作坊起家,建立起初步的家族产业,不过现在基本已经退居幕后,让位于现在的财团总裁也就是他的儿子梁海龙。”
“他就是梁琰和梁渡的父亲吗?”
“是。哦,你也认识二少爷?”
齐谲舔着干涩的嘴唇,说道:“他是我们班长。”
“原来是这样,他在学校是什么样的呢?”
“虽然也有一点狂气,但和今天是截然不同的状态。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乖张暴戾的一面,他和梁渡不是亲生兄弟吗?”
罗复摇摇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梁渡少爷的母亲是英国人,不过生下梁渡少爷后就和家里没什么来往了。梁琰少爷才是老爷的正妻所生。”
“难怪看梁渡的时候总觉得他有些混血。”
车驶入了灯光昏黄的街道,凤尾街。
“就在这里停下来吧。”齐谲说。
下了车,齐谲道过谢便要离开。
“还有事吗?”齐谲看罗复并没有立即把车开走的意思。
“梁渡少爷是个很怕孤独的孩子,但是有你们在,真的太好了。”罗复微微笑道,“店里没事的时候他常常会去你们奶茶店听你们闲聊,他说这已经是生命里为数不多的一份快乐了。”
“那应该去感谢那个收银员小姐舒流杨,其实主要是她一个人在说,我只是捧个人场。如果这也叫快乐的话……”
齐谲突然笑了起来,“那梁家大公子的快乐来的也真够容易的。不过,也很真实。”
“真实就好。”罗复拉上车窗,踩上油门,轿车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唉,富家子弟也有富家子弟的烦恼啊。”齐谲自叹道。
“哥哥,梁渡店长……他怎么了……”黑暗里,有人弱弱地问。
“雨砚!你怎么跑出来了!”齐谲忽然惊道。
灯光太昏暗,他并没有注意到齐雨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站在他身边不远。
齐雨砚走到灯光下,手里拎着奶粉。
“刚从便利店出来。”
齐谲这才想到,由于齐雨砚的火凤凰体质不能接触太多人,只有早上和晚上人少的时候才会去便利店。
“哥哥,梁渡店长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她急切地问,“我发给他消息也不回,平时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回复我的。 ”
“没事,生病了而已。人有个感冒发烧的,很正常,就不要打扰他了。”
“不,不对,哥哥你在骗我!”齐雨砚抓着齐谲的衣服,“如果梁渡店长只是小感冒发烧你只是看望他不会这么晚回来的!而且刚才送你回来的是副店长罗复先生吧,是不是店里出什么事了?回答我呀回答我呀!”
齐谲皱着眉头,甩开齐雨砚的手,“你好烦呀。都说了梁渡他没事,生病住了医院,但是医生说没大不了,住一天就会出院,就这样。”
“什么病?”
“刨根问底吗?”齐谲愠怒道。
“你告诉我……”
“回家!”
“哥!”
齐谲头也不回,就向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齐谲冲好两杯牛奶,叹了口气,走到静静坐在桌边的齐雨砚身前,把其中一杯放到齐雨砚身前。
“喝吧。”
齐雨砚把热牛奶捧在手心,吹着上面的热气,不敢抬头看齐谲。
齐谲的脸在灯光中显得冰冷尖锐。
“雪寒症,一种全身发冷的病状,不过比较容易控制,今晚病发,我和他的管家罗复副店长把他送去了医院,具体的你可以上网查查。”
“喔……”齐雨砚点点头。
“还有,你们认识很久了吧。你知道他是梁氏财团的大少爷吗?”
“梁氏财团?”齐雨砚惊讶道,“全市最有钱的那个家族?”
“嗯,而且下一任很有可能就是他来掌管,他是大户人家,我们只是个普普通通以求自保的小人物,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齐雨砚垂下眼睫,抚摸着手里梁渡送她的手链,“这样啊……原来梁渡店长出身这么好。”
齐谲把牛奶喝完,“也许现在他还能和我们平等交谈,愿意用朋友的眼光看我们。可能念过高中,不出几年,他就会到达一个我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况且他的家里其实暗潮汹涌,根本就是一团乱麻,不是我们一个普通人能搅扰进去的,即使牵挂也于事无补。睡觉吧,好梦。”
齐谲又一次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开始了冥想。
雨砚的这种惺惺念念,到底有意义吗?
还有我最近是怎么了?
为什么也会开始关注那些原本认为在生命里只是过客式的人物,尹影,舒流杨,梁渡,舒珺……
我们不是被水石会的人发现了身份了吗?为什么我还能如此淡定的坐在这个家中,每天又自顾自地去上学?
为什么我会比任何时候觉得生活的更加安稳?
为什么?
齐谲五指插入头发中,背靠着床。
自己越来越怪了,齐雨砚也越来越怪了。
是我们都开始变怪了,还是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曾经的我们,哪怕一丝风吹草动哪怕身无分文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是非之地,可是我们在这座城市,明明就是在火山口散步,在敌人的大本营里,为什么就是能安然自若的停在原地?
在挂念着谁?又在信任着谁?
齐谲又默默拿起那张桌上的照片。
望着那个抱着木刀一脸稚嫩的小男孩,心中顿时又宽慰起来,却忽然又很迷茫。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