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不错嘛。”
梁渡和齐雨砚坐在平坡上，两脚踏在缓坡的草地里，看着半坡舒流杨和齐谲的斗嘴。
“哥哥和流杨姐姐关系真的很好呢。”齐雨砚撑着下颌。
“今天你玩的也很开心嘛。”
“当然啦，原来团建这么快乐！认识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人，哥哥的店长人好好，老师也很酷很厉害，尹影哥虽然平时看着文弱但是很聪明运动也很好，流杨姐姐会说好多搞笑的话特别逗，还有还有，梁渡店长，你好帅。”
“啊哈，帅？”梁渡摸了摸自己脸。
“很像网上的模特哦。”
“可能我是混血吧，我妈妈是英国人。”
“那天，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么任性的话。其实，我很想见你。今天看到你来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开心，心脏一直在扑通扑通跳。”齐雨砚握着自己的手。
“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哦，我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能再次遇见你，太好了哦。”
“我也是。”梁渡撑着手。
“其实你很难想象的吧，我没什么朋友的，有时候自己有很多想法却没人能帮我，甚至连个倾听的人都没有。在我那种家庭生长，其实会面临很大的压力，我9岁的时候，家里就安排我做各种各样我不喜欢的事。记得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吗？当时家里很反对我去帮学校做晚会的策划案，觉得那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东西。但是我很想把那次晚会办好，那次策划案，我想把它通过海报的形式实现，可是我找不到什么画师，那时候和家里闹别扭也没有经济来源，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去了流浪画师网站征求免费插画。”
“毕竟是寻找免费的插画，工作量也非常大，有点吃白食的样子，所以策划案的思路放了三天也没人来帮我，直到那天晚上我准备撤销自己的请求时，遇到了你。”
齐雨砚卷着自己的头发说，“当时我也是个新人画手，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开始我的第一步，看到梁渡你的策划案，很有感触，就同意了这份无偿工作。现在我想，那天可能就是一念之间，我们就错过了。”
“是啊，我还清楚的记得，我打算没人认领请求到十点就撤销，你是九点五十联系我的。好险。”
“忘了问了，最后晚会办起来了吗？”
“嗯，托你的福，非常顺利，南徐四中最成功的一次晚会策划，至今为止也没人能超越。”
“太好了。”
“更重要的是，几次我想放弃那个晚会策划的时候，你都告诉我，不要放弃，我会按时画出你想要的画作的。那一天，我就在想，隔着屏幕的那一头，应该住着一个异常温柔的画师。”梁渡说。
“哥哥总是告诉我，不要放弃，我也想告诉你，不要放弃，你能做好的，我也是。”齐雨砚努力地点着头。
“那是我人生里非常艰难的一段低谷，不过还好，有你在，我就挺过来了。”
“没……没有啦，梁渡你太高看我了。”
“我也很想低看你，可惜真的很难。”
梁渡伸出手，仿佛身前有一堵墙，轻轻地说，眼神柔和，“那些隔着屏幕的日日夜夜，你都是我触手不及却环绕身边的温柔。”
齐雨砚感觉自己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她把自己埋进衣服里。
“谢……谢谢。”
“抱歉啊，说了奇怪的话。”梁渡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但是我想，我们还能继续合作的吧。”
“……嗯。”
“说起来，那天到底为什么要跟我说不能再见面啊。”
“当我任性好不好，不许你再提啦！讨厌死了！”齐雨砚涨红了脸，像小猫挠人一样用手在空中抓抓抓。
“哎……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
“梁渡，能问你一件事吗？”
“嗯？”
“如果我是一只刺猬，你会讨厌我吗？”
“啊？这什么奇怪的比喻。”
“很扎手的那种，刺猬，满身都是刺，碰一下就会疼的。”
“当然不会啦，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可是挨近我你就会受伤。”
“会死吗？”
“不会……”
“会神智混乱吗？”
“不会……”
“仅仅是会疼吗？”
“嗯。”
“那一定不会啦，就算你是刺猬，碰一下就会让我生疼，那又如何呢？因为是刺猬就要被讨厌吗？因为会让人受伤就要被嫌弃吗？因为浑身是刺，就要连着自己一起被扎伤吗？不会的，世界很公平的，你要是刺猬，我就当一只不怕刺的穿山甲好了，那些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
“诶？齐雨砚，你怎么了？”梁渡感觉齐雨砚正像一只刺猬慢慢蜷缩起来，甚至能听到呜呜的啜泣声。
“没事。哈哈，穿山甲，这什么比喻，也不比我的那个好嘛。”齐雨砚发出笑声。
“你是……在笑吗？”
“当然啦，刺猬和穿山甲，这样的组合好想笑啊。”
“是嘛。”梁渡也呵呵笑了起来。
“我身上有刺，但你一定不要怕我哦。你要是不来找我了，我会很孤独的。”齐雨砚用极微小的声音。
哽咽道。
银杏树下，快门咔咔的响着。
“青春真好，可惜我错付了。”关司晨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然后删除掉一些拍的不好的，“浓浓的让人想吐的青春味道。”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呀。”尹影靠着树干念道。
“你怎么一幅老成持重的样子，你不也才17岁？还是都这个关键点了，还不放心我？我要是想叫人，早就叫人来抓他们了吧。”
“不，今天玩了一天。说实话，老师，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关司晨收起相机，“指什么方面？区区未成年的毛头小子，还想搞懂我？太嫩了吧。”
尹影和关司晨各自背靠在银杏树干的东南两面。
“我想我今天看到的老师才是你最本真的样子，而不是那天在地下车库里录音时的你。”
“都说了大人的世界是多变的，有很多你不了解的险恶，保持一份警惕心也不是坏事。虽然不想给你留下那样的印象，但是被抓到了，也没办法。”
“到底是被抓到的，还是故意为之呢？”尹影随口说道。
“谁知道呢，像做题一样，自己找答案去。至少今天的我，是你平时见到的我，一个天天奔走在各种联谊与相亲活动中的大龄女青年，唉。”她叹气道。
“这样就好。”尹影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你又变得没有任何戒心了。”
“说起来，今天把火凤凰齐雨砚带出来，是不是你的主意？”
“算是吧。”
“这样做的目的呢？”
“往下看看那两对就知道了。如果只是一直帮助他们藏匿在这个都市，只会让他们更加自闭，没有任何好处，他们最后输给的不是那些未知的黑手，而是自己内心的孤独。”
“这属于你的委托内容？”
“不是，是额外任务，自己制定的。”
“就像一份试卷里会不满足于那100分而去再追求那10分的附加分吗？”
“嗯，对我来说，当然如此。”
“好学生的思维真够刻板，不过也挺合乎逻辑，只是要多死掉一些脑细胞。”
“还是有点辛苦的，我也承认，这是份很难的委托，不过正因如此，才有挑战性。”
“现在的场景是你喜闻乐见的吧。”
“我也没想过原来他们的心里都种着一颗彼此的种子，此情此景，说是今天的计划大获成功也不为过。”
“难怪一直在傻笑。”
“我没有傻笑，哪里看出我傻笑了。”
“感觉现在的你，就像是一个麦田的守望者。”
“因为希望秋收会有好的结果，做个守望者也不错。”
“这就是你的善良吗？”
“这是我的委托。”
“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也有点可爱呢。”
“哎？”尹影撇过头。
关司晨露着白牙，冲他眨眨眼，表情很撩人。
“老师……”尹影感觉脸上在一点点发烧。
“怎么了？心动了？别想了，没可能的。”关司晨扭过头，那支金花茶还插在她的发辫上。
“不……不是。老师你别老是擅自揣测人心好不好！”
“完了，从这个语气来看，你竟然刚才真的有那么一些念头。”关司晨扶额，“17岁的男孩子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常的东西啊，跟我以前念书时一样，男生一个两个的，脑子里全是这个那个的。”
“因为……老师你刚才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啊，要是没有奇怪的念头才叫奇怪吧。”
“诶？有那么好看嘛？”
“当然。希望这就是最真实的你吧。”
“喂……你个色小鬼，说什么鬼话啊！我立刻叫人把你砍了哦。”关司晨脸颊绯红，语无伦次起来。
“明明一脸十七岁的可爱，却要说着三十八岁的狠毒话，不愧是教语文的，一句话就能把自己说的如此显老。”
“再说下去我真的要罚你作文写到吐了！”
“SorrySorry，我闭嘴了。”尹影淡淡一笑，然后从脖子上解下一块葫芦玉佩，然后放到关司晨的手上。
“这是……”
“我爸妈在我中考的时候买来祈分用的，后来才发现这东西的寓意其实是用来求姻缘的。对现在的我来说完全用不上，送你了，早日相亲成功哦。”
“我可不迷信这种东西！我是要凭本事找到我的意中人的！”
“会带来好运的，不要吗？”
“嗯……”关司晨眼珠一转，“既然是学生的好意，那我就收下啦。话说，你就那么想让我相亲成功嘛。”
“当然啦，既然我不希望齐谲兄妹孤独的过完他们的青春，自然也不想老师你孤独终老，都要幸福哦。”尹影轻轻地伸出手，接过两只飘零的落叶，在关司晨的面前将他们成双地捏在一起。
关司晨将吊坠放在眼前，晃了晃，然后系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臭小鬼，竟然这么合适。”她自言自语道。
尹影又抬起头望着天。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多云，但没想到的是，夕阳阑珊时天空飘来的却是乌云。
“今晚能看到流星吗？”他扪心自问。
滴滴。
他打开手机。
一封匿名邮件。
送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拍下了这棵银杏树和树下人，场面温馨恬淡。落叶纷纷，一地金黄。
“我一个人单挑水石会，你们组队竭尽全力对抗青春的漆黑，愿最后的我们，能从两条战线胜利会师。”
与照片一起发来的还有一行字。
他默默关上手机，嘴角上扬，伸出拳头对向天空。
“那就约好了哦，White Feather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