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底都会深藏着恶魔般的伤悲,当它们被释放出来的时候,你张开爪牙,罔顾一切的撕扯那个爱你的人,直到让他们遍体鳞伤,最后逼着他们伤心离开。
♤♡♢♧
隔窗里,已经响彻起凄厉的惨叫声,和变异的鬼哭声。
齐雨砚望着隔窗里的场景,攥着齐谲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舒流杨,你还好吧。”梁渡问道。
“我我我我……还可以吧。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齐谲,齐雨砚他们两个不太对劲啊。”
梁渡看过去,“喔,好像看的还挺仔细的,是不是那个隔窗里的东西比较吸引人啊。要去看看吗?”
“别别别,我认怂,我认怂了!”舒流杨推拒道,“但是,他们的表情真的蛮奇怪的。”
“这样说,是喔……齐雨砚应该很怕这个东西的,居然能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
“我说……我有个很不好的猜想。”
“什么?”
“他们两个……不是吓傻了吧。”
“哈?”梁渡歪着头。
白色的手术室里,两个孩子哭哭嚷嚷,接受了各种变异的病毒,变成疯狂的怪物。
工作人员卖力的表演着。
可是窗外的游客好像不为所动,说不上惊吓,也不太吃惊,很麻木,齐谲一手摸着隔窗,机械地上下摩擦着。
重叠在记忆里的那间白色手术室。
日日夜夜。
像行刑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经受苦难。
“啊!”
“疼啊!”
“啊!”
每天都有这样的凄厉喊声。
“只要你们放过我妹妹,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放过她!不许你们检查她一根汗毛!”
十天后,无力抗争的男孩终于认清了现实,选择妥协,以自己躯体的疼痛交换另一个躯体的安宁。
“当然当然!只要好好配合,我们自然会对你妹妹好一点的。”耳边是狰狞的笑声。
“不要骗我!”
在傍晚,他跌倒在囚牢一样的房间里。
“哥哥,你没事吧,他们叫你去做了什么?”
“没事……叔叔们……给我吃的……喝的,带我……看动画片。”
“哥哥,是你在喊吗?”
“嗯,是检查身体啦……会有点痛的。不过我是男子汉……不会哭的,你也不许哭哦。”他挤出疲惫的笑容。
“我们还能见到他吗?”女孩缩在墙角抱着自己。
“一定会再见的……等我们出去了……就找他玩,他一定……也在等我们……我们不是约好了,一起看流星。呃,肚子叫起来了,好饿啊……”
“哥哥……你吃饭吗?”
“有吃的吗?”
“有窝窝头。”
“两个?只有这么多吗?”
“那个胖阿姨只给了这么多。”
“你吃吧,活下去。我不饿了,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
“哥哥,他们抓我们来干什么?我好怕。”
“别担心,叔叔们只是想给我们检查身体治好我们的病,哥哥已经在治疗中了,很快就没事的。”
“可是,可是这里好黑,我好怕,身体在发烫,吃不饱,会不会死掉?哥哥,如果我死掉了,你会不会孤独?”
“说什么瞎话,我们不会死的……过一段时间,我带你跑出去,我们不治疗身体了,我们就这样,我们去一个没人讨厌我们的地方,我们自由地生活着,好吗?来,拉钩。”小齐谲躺在草垛里,虚弱地说着。
“不拉钩,我会烫伤你的。”
“那就口头拉钩好了,一千年,不许变。”
“嗯,一千年,不许变哦。”女孩强行笑着,他知道,他已经很累了,也很痛,但是她要让他感到心安,因为那是他哥哥,这黑暗牢笼中她的最后曙光。
傍晚。
“喂,小子,晚上记得去白色房间一趟检查身体!”又响起了每日如丧钟般的命令声和夺命的铃铛声。
当这个铃铛声响起,他就要告别雨砚,一个人独自走向痛苦的深渊,那间白色的手术室。
“哈呼哈呼——”齐谲喘着粗气,头上不断流下汗滴,他抓紧心脏。
很痛的,潮水般的凶狠回忆杀进脑海。那段沉默痛苦的记忆将理性一瞬间击溃的没有再起的余地。
“哥?”齐雨砚开口道。
“哥?”
“啊。我在……雨砚,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他们的刀只会对向我,割向我,但相信我,你会没事的。”齐谲眼神空虚,对着不知名的记忆在说胡话。
齐雨砚猛然向后倒退,然后大颗眼泪落了下来。
“哥……在那间屋子里,是不是也是这样!回答我!”她好像……一瞬间明白了。她也曾设想过那些被隐瞒的痛苦,却殊不知原来他经历的可能远比她想的痛苦的多。
他一度为了保护她,身体被蹂躏的支离破碎。
“哈呼哈呼——”齐谲扶着墙,面色苍白的像一张纸。
此时隔窗的表演已经到了尾声,工作人员没有将更血腥的东西搬上来,而是鞠躬致谢。
可回忆却没有随着表演的结束而完结。
他一个人默默转向了黑暗里,摸着加速猛跳的心脏。
“哥……在那间白色屋子里……”齐雨砚抓住了他,“这些都是你经历过的吗?”
呼呼——齐谲觉得脑袋正在崩裂。
没错,是这样,是这样!那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那间白色手术室,那些无法再说起的过往,又都栩栩如生的演在了他的面前。
“说话!”
“是吧,可能吧,我不知道!雨砚,你活下去,我是不死的,我不会杀死,你要承受多少的痛苦,我会替你加倍承受!”齐谲脸部肌肉抽动着,胡乱地说着。
“齐谲,别跑远了哦。”舒珺喊道。
“不对劲!”舒流杨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叫道,“姐,梁渡,跟上去,齐谲好奇怪。”
“等我把这个看完,他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会被吓到了吧。”舒珺毫不在意。
“梁渡,你看,齐雨砚好像也不是很正常。”她又转向对梁渡说。
此时的齐雨砚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只知道跟在齐谲后面,追着,哭着。
“齐雨砚,没事吧,齐谲,还行吗?”梁渡喊道。
无人回答。
齐谲往前跑着,已经失了智,“雨砚,有机会了!跟着我跑!我们会跑出去的,这里不是医院……没有人给我们做检查,这里……很恐怖。”
“哥!哥!你冷静一点!这一点都不像你!你冷静一点好不好?”齐雨砚拽住他,摘下手套用两手夹住他的脸。
极痛的灼烧感。
齐谲这才清醒了一点,被烫的连忙往后退,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雨砚……”他急促的呼吸开始平缓,“我刚才?”
齐雨砚握着拳头低着头站在他的前面。
“哥……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了。”齐谲感觉脑袋里还是在嗡嗡响。
“可以听我说话吗?”
“对不起,你说。”
“那间隔窗里,是不是重演着白色房间里的事情,哥哥,你不是被叫去检查身体的吧?你后来说的轻微虐待……其实……也美化了好多遍吧。”
齐谲低下头,沉默不语。然后站起身,拍了拍齐雨砚的肩膀,“没事了,玩下一关吧。”
“回答我!”齐雨砚突然咆哮道。
“没有。”他把头撇过一边。
“你撒谎!你明明那么害怕!哥哥,我从来没见到那样的你!”
“鬼屋嘛……”
“吓到你的真的是那些游戏场景吗?”
齐谲又沉默。
“吓到你的,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回忆吧!你不肯定告诉我的回忆!你自己经历过的!你不说的!你隐瞒的!你一个人承受的……”
“哥,你要一个人承受多少痛苦才满意?”齐雨砚泪流满面地抬起头。
“难道我不值得和你分享你的痛苦吗?难道我只能感受你虚伪的快乐吗?难道仅仅是看着我高兴你就会幸福吗?”齐雨砚揪住齐谲的领子。
“我……”
“齐雨砚!火羽Kitty!”梁渡冲上来,想把他们分开。
咝——
皮肉如触碰到火焰一般。
“你放开!”齐雨砚满眼泪花,怒瞪着梁渡。
“齐雨砚……”梁渡看着自己灼伤的手,皮肤都烧掉了一层,他愣在旁边,好像不敢相信那烫伤的人正是自己,而烫伤他的人,是齐雨砚。只是那么轻轻一碰。她这怪物般的身体怎么回事?
齐谲此时已经僵硬的不能动弹,看着他。
“你们突然吵什么?”舒流杨皱着眉,走过来。
梁渡看着她,衔着烫伤的手,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齐谲低下了头,声音喑哑无力,“我一会儿带雨砚回去,给大家添麻烦了。”
“齐谲,你在说什么蠢话?团建还没结束呢,还有流星雨没看呢?”舒流杨怒道。
“不看了。”
“哈?啥叫不看了?还有没有团队意识?你怎么回事?刚才在那个隔窗看完怎么就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舒流杨生气地说。
“要不出去喝点水休息一下吧。”梁渡关切地说。
“梁渡,出去用冷水冲一下手,那是烫伤,不处理的话伤口会感染。雨砚,走吧,留下去不知道还会伤害多少人。各位抱歉。”齐谲拽住齐雨砚的袖子。
“烫伤?”梁渡看着手上的一个个冒出的水泡和揭掉的一层皮,这的确是被烫伤后的现象。
“我不走!”齐雨砚蹲着哭。
“起来,还要添麻烦到什么时候?”齐谲冷淡地说。
“所以,我就是个累赘一般的火焰怪物?只会给你添麻烦?给大家添麻烦?是不是我只会让你更累,让你更受伤,更不快乐?”
“别这样说,齐雨砚!这是你亲哥哥啊。”梁渡喊道。
“亲哥哥?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吧,如果没有那场事故,我们就各自为生吧,你就不用照顾这么累赘的我了,你的生活就会被解放,你会很开心吧。”
“不是……亲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齐谲终于是按捺不住,大吼道:“你还要啰里八嗦的说到什么时候?你要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怪物才好吗?你还要我再过一次那间白色房子里的生活吗?就算我告诉你以前白色手术间里发生的事情,你能做到什么?现在的你,又能做到什么?你除了一无是处的烫伤别人又毁掉自己,无病呻吟的在网上发布着需要同情的丢人姿态!扮演一个孤独少女长不大的形象,你疯了吗?我把你关在家里,为谁好你不清楚吗?曾经孤儿院里那些你被讨厌的画面,你也要不痛快地再演一次吗?”
“齐谲,你少说点!”梁渡拉住他。
“是,哥,过去在你身上发生的,我无力扭转,我做不到……所以也不配倾听了吗?甚至连安慰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对不起,哥,如果我留在你身边就是个废物一般的存在,只会给你添麻烦,那我滚好了,你不用来管我自找没趣,我滚的越远越好,请你幸福。”
齐雨砚猛然站了起来,泪水直流而下,推开全部的人,往黑暗中跑去。
空气中突然灼热起来。
齐谲把头埋在黑暗里,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齐谲你有病吧?骂女人骂自己妹妹很有满足感?很男子气概?”舒流杨戳着他的心脏说。
“闭嘴,用不着你一个陪酒女说我。”齐谲一手捶着旁边的墙,很懊恼。
舒流杨气的睚眦欲裂,“你再说一句试试?”
齐谲默不作声,直向前走。
前方蓦然出现橙色的光亮,不断增大。
那纤细的身影和那双马尾,在橙色的光中摇摇晃晃,细长的黑影就在上方,摇摇欲坠。
“不是吧……”
齐谲望着光,心底的铁壁恍然碎裂,然后发疯似地冲了过去,狂吼道,“雨砚!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