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桌上的这块月饼还要吃吗?”
“啊...我对甜食不是很感兴趣。”
如果要说一天中有哪个时间段最让人觉得昏昏欲睡,那排在第一位的一定要属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最后二十分钟。与之前的小学初中不同,现在已经升上高中的我再也不必担心放学后会不会被留堂的问题。
——因为晚上是一定有晚自习。
现在就是这个让我最觉难捱的时间段,就在我快要趴在桌上睡过去之时,前排座位上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转了过来。
听她话语的意思,大概是眼馋我没有胃口吃的这块月饼了。
“那么,亲爱的康林同学~”
女孩发出虽然有些嗲声嗲气,但却并不显得做作的声音:
“这块月饼可以给我吗?”
“哦,没关系,你拿去吧。”
在心中暗自得意自己猜对了的同时,我轻快地同意了她的请求。
“谢谢啦。”
名叫欣怡的女孩娇笑一声,拿着老师发的本属于我的零食满足地转了回去。
说实话,原本以为升入高中后应该再没有班级性的娱乐活动了,结果离开学日过去还不到两周的今天,借着中秋节的机会,同学们又再一次体验到了仿佛初中时的惬意。
平素里排列整齐的课桌椅现在凌乱的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大家各自跟认识了不到两周就确立的新朋友坐在一起,一边吃着老师分发的零食一边看着黑板前大屏幕上播放着的电影。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我大概与班级里绝大多数人不同,我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趣。
也许是因为对这个类型的影片无感吧,所以我甚至连片名都没记住。
“康林——”
“嗯?”
正前方传来的女孩嗓音再一次拉回我发呆的思绪。
“这个还给你。”
似乎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手伸到了我的桌上,缩回去后,趁机扔在这的刚才让给她的月饼包装袋显得十分惹眼。
“喂,欣怡,你这....”
“诶嘿,物归原主嘛。”
“亏你好意思说...”
当我又好气又好笑的吐槽她时,古灵精怪的女孩已经转了回去自顾自地继续看起了电影。
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本人不姓康姓洪,全名洪康林。前排这个开心果一样的女孩则是贺欣怡。
说起来,开学才刚不到两周,与我说话次数最多的竟然是一个女孩,我都不禁要感叹起直到两周前还从来没有相信过的所谓"缘分"的存在。
异性相吸真可谓是人间亘古不变的道理,正因如此,在两周前的高一开学仪式上,我首先认真打量的,便是坐在我旁边座位上的小巧少女。
班级学生的座号应该是按姓氏首字母顺序排的,因此首字母同为“H”的我们理所当然地坐在了相邻的位置上。
有几分独特的姓氏搭配着从小到大已经数不清是认识的第几个“欣怡”的名字,向来对于记忆他人名字并不什么擅长的我一下子就记住了她的芳名。
另一个让我愿意记住她的原因是,她的相貌确实十分可人。
欣怡并不是那种国色天香第一眼就给人以惊艳感觉的美少女,而是那种看上去十分可爱,能够一下子就激起他人保护欲的邻家小妹。
刚刚及肩的头发带着一股女孩子特有的洗发水香味,应该天生的深褐色发色恰到好处的衬托着她的娇小,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让人见了莫名的心生好感。
“康林,”
“嗯?”
自己正悄悄打量着的女孩转过头来大大方方地叫住了我,使我一时间有些慌乱。
——不过她还真是自来熟,对于刚相互知道名字还没多久的人语气自然地省略了对方的姓。
为了让欣怡跟身高比她高出至少一个头的我能方便对话,我微微向一旁她的座位倾斜了身体。
“你是住校生吗?”
“不是,我是走读生。”
“诶…真好啊,我也想能回家住呢。”
“这个嘛...话说回来,我们学校走读生的比例应该是大于住校生的吧。”
我稍加思考,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理由很简单,我考上的这所高中位于城市的核心城区中,对于这座规模不算很大的城市来说,从这里不管要到哪个位置路程都不会很远。
“应该是这样吧,不过这也代表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需要住宿的吧。”
“你这样说也没错啦...所以你的家离学校很远吗?”
我并没有看不起女生的意思,只是想到这样一个外表挺柔弱的女孩子一来到课业繁忙的高中就要住宿就有点...于心不忍?
“嗯,算是吧。准确的说,我家不在这个城市。”
“诶,你说什么?”
我一时有些吃惊,异地读高中在这座南方城市并不多见。
随即,欣怡说出的地方令我不禁更为惊讶。
她家所在的城市位于北方,离这里大概...有上千公里吧。
原谅初中地理不好的我只能做出这种程度的判断。
“害,这没什么啦,哟初中也是住校的。”
“哇,那是真的不简单诶。”
欣怡淡淡地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而我则对此抱以由衷的惊叹。
看起来是我这个从小到大没有住宿过的人比较菜了。
“唉,康林你为什么可以长的这么高呢?”
“说起来初中同学也一直在吐槽这个问题。不过——我也不知道。”
对于既不热衷于体育活动食量跟同龄人比起来又显得偏少的我而言,身高问题大概只能归功于遗传因素。
“喂,我可不是在羡慕啊,只是单纯觉得...”
“觉得什么?”
“跟一个比自己高好多的人讲话好麻烦。”
说着,欣怡抬起了小脑袋,那双乌黑明澈的眸子对上课我的视线。
我这才意识到我倾斜的幅度太过头了,整个上半身都好像要靠到她的脑袋上去了似的。
“抱歉!”
仿佛小学时越过了与女同桌划定的三八线一般,我条件反射一样赶忙道歉。
“噗嗤,我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啊,为什么要抱歉。”
欣怡轻轻皱起眉头笑了一下,在我看来这个动作不像是感到厌烦,应该算是苦笑吧。
孩童做错事一般惴惴不安的情绪在深呼吸后逐渐消失不见,而在这期间她没有再向我发话。
见她正在认真听主席台上不知是第几位老师 发表的讲话,我也装模作样的看向了前方。
总觉得对于处于整个会场最偏僻位置的我们班而言,即使认真听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于是就放任思绪再次放飞,却又不知不觉间缠绕在身旁的女孩上。
以普遍理性而言,如果一个人笑着对你说“你好麻烦哦”,那么她真的是在嫌你麻烦吗?
如果以我的人生经验来分析的话——等等不对,从来不可能对别人说出“你好麻烦”这种话的本人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经验的来着。
那么,转换一下角度思考的话...应该,不太可能,是真的厌烦吧。
仿佛自欺欺人一般得到不知到底靠不靠谱的结论后,已经释然的我看向了欣怡那边。
一旦对话结束后,还不熟悉的人们之间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名为沉默的屏障。如果对此放任自流的话,那这一次谈话大概会变成两个陌生人之间最为接近的一次机会。
当然了,对于同班同学而言是不至于到这个程度的,只不过,一次亲近的交谈、一次接近的机会并不能构成两人从路人发展成熟人的充分条件。
人们老是说,没有交集的双方就好似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都不会产生交点。
但是我觉得,反过来,即使两条线相互交叉,那交点也仅仅只有一个而已。
在唯一的一次交点过后,两条直线再次渐行渐远,不再交汇。
就好像一个人一生与他接触过的90%以上的人的关系那样。
所以,如果想要与某个人成为路人以上的关系时,就需要把握住这次交集的机会。
等等,我怎么会想到了这一点。
看着欣怡侧脸的我意识到了自己内心中高中男生普遍都会萌生的想法,同时对此抱以暗暗的惊讶。
因为从小到大,我都不是那种会主动去结交朋友的外向之人,当然着也不代表我就喜欢被动地等着别人前来交流。我大概算是那种游离在人群之外,自顾自忙着自己事情的冷漠男吧。
“对了,康林。”
“...诶?怎么了。”
在我愣神时,贺欣怡转了过来,轻轻将颊侧散乱的发丝撩至耳后问道。
“快结束了呢,待会放学后,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