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昨天你特地跟我请假不上课,是跑出去跟女生约会去啦?”
在和贺欣怡出去玩的第二天,也就是周日,正在上补习班的我正接受着来自身旁年轻女老师审问一般的刨根问底。
“只是出去玩啦,才不可能是什么约会呢…”
从潘舒妍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中,我能看得出来比起我请假没有去来上课这种事,她八卦我周末私生活的心态更胜于身为老师对我产生的诘责。
顺带一提,这周末原定的上课时间是在周六,但因为这个时间安排跟出去玩的活动冲突,所以我不假思索的选择了向补习班申请调课。
“也是,像你这种闷葫芦刚刚升去高中就能和女生去约会这种事,说出来我也不会信。”
“虽然很感谢你愿意相信我,但是也没必要采取这种贬低我的方式吧!”
“别误会啦,我只是实事求是哦。而且你不觉得,比起单纯空洞无力的说辞,还是这种平常潜移默化间显露出来的特质更有说服力吗?”
“我怎么感觉你似乎是在变着法子说我阴沉诶…”
“你看你看,你自己都知道你阴沉了,所以还是快点改掉这个坏毛病哦,不然怕是到大学自由了都没女孩子找你约会。”
“可恶啊真是谢谢提醒了!”
这个家伙,绝对是我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异性中最难对付的一个,抛开本就比我大了几岁带来的人生阅历不谈,潘舒妍生性开朗热情的特质也许是天生就能克制我这种坚冰一般的性格吧。
“唉,老师我真是好伤心,康林有了新欢就把上课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新欢是什么鬼哦,根本就没有什么旧欢嘛。”
“那你承认了你对这个跟你一起出去玩的女生——叫贺欣怡是吧——有了好感喽?”
刚才在潘舒妍锲而不舍的话语攻势下,我迫于无奈将昨天出去玩的经过对她和盘托出,于是就有了方才那番不着边际的对话。
“也许吧,我也说不准。”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我能明确的知道,贺欣怡至少已经在我的内心占据了一席之地。但至于这是否是大家常说的所谓“喜欢”,我自己心里也没底。
“呵呵,你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了吧。”
“啊?你说什么。”
潘舒妍仿佛听累了我的话想放松似的随意地靠在了椅背上,修长双腿跷起二郎腿的样子显得她庄重了些许。
“我觉得我作为过来人,在这方面还是可以给你一些经验的喽。”
“等等…我们过来不是为了来上课的吗?”
“借着你这次的经历,我说不定可以趁机补一些为人处世的珍贵建议哦。”
“这种东西不在教学大纲里哦。”
“哎呀没事,就当是我白送你的好了,毕竟都是熟人了嘛。”
“…我怎么感觉你单纯只是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了啊喂。”
单看潘舒妍这得体的坐姿似乎还挺正经,但当我注意到她那仿佛闪着光的犀利眼神时,不知为何浑身忽然泛起一身被某种猛兽盯上了似的鸡皮疙瘩。
“八卦和给出建议并不矛盾啊。”
“这…就算你现在这么说,昨天是哪个家伙在电话里说什么“刚考完试还不快把考卷带过来给老师我分析分析”的啊…”
“但是我今天才知道你考得还不错,那么分析的事就可以暂缓一下了嘛。”
“…唉,真拿你没办法,随你便了啦。”
我放弃了抵抗,投降似的一手托腮转过身子。
说实话,我并不是完全从心底里排斥听潘舒妍讲讲这方面的话题,只是单纯地对于我自己被拿来当成例子而感觉十分尴尬。
对于一个一向不喜欢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的人而言,听任别人对我自己的事情大加评论会令我恨不得敬而远之。
当然,我也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不是鸵鸟心态一样的东西就是了…
“对了,康林,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给你交代的任务啊?”
“任务?什么任务。”
“果然,你只在跟学习和女孩子有关的事情放在心上吗。”
“别胡说啊真是的,好歹你也是老师啊…”
大概是见我真的有些阴沉下去了,潘舒妍换上了一副比较正经的神态。
——至少这次的眼神比刚才正经了不少。
“刚开学时我跟你说的,让你交到一个朋友,然后回来跟我分享,还记得吗?”
“啊,对哦!”
“对个大头鬼哦你,看来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嘛。”
“呃,让我想想哦…”
既然潘舒妍在这个档口提起这茬,那也就说明——
“你认为贺欣怡已经可以算是我的朋友了?”
“不然呢,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这,感觉好突兀啊。也只不过是出去玩了一次而已。”
我扭扭捏捏憋出来的话让潘舒妍一阵摇头叹息:
“你知道吗,根据我的观察,会说出你这种话的人通常只有两种。”
“哪两种?”
“第一种,非常以自我为中心,只要自己看不上眼的无论对方如何使出浑身解数都不屑于与对方交往的人。”
“我觉得我应该不是这种。”
“自信点,是肯定不是这种人。”
“喂…”
我一时也没判断出来她这样断然地否定了这一点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潘舒妍也没太在意我,径自说起了第二种:
“第二种,就是非常自卑的人,哪怕是对方抛出了橄榄枝都畏畏缩缩,不敢伸手去接住的人。”
“诶?”
“没错,说的就是康林你啊。”
仿佛做出“真相只有一个”的招牌动作一样,潘舒妍直直的将手指指着我。但此时我比起无地自容,更多的反倒是困惑。
“你说我,很自卑吗?”
“我想想哦,说自卑也太武断了,应该说是对自己评价有误,导致错估了自己重要性的人吧。”
“我对自己评价太低了吗?”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但我能看出来的是,你对自己的价值太过低估了。”
“这,这话从何说起哦…”
迎着我疑惑的目光,潘舒妍交换了一下双腿的位置解说了起来:
“就我的观察,你绝对不是那种自闭症儿童一样完全拒绝与他人来往的人,这样的孩子我也遇到过,跟你比起来完全是天壤之别哦。”
“…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吧。”
“安啦安啦,我可不是在贬低你,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是有想要与他人拉近关系的潜在想法的,只是可能,之前身边一直没有能让这种想法强烈起来的人罢了。”
“这…”
“然后现在,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了你身边,兴许是出于你对她的好感,或者是什么别的你说不清的原因也好,至少现在你的身边有了一个能让你将交朋友的想法激发出来的存在。”
这番话着实是挺拗口的,但我好歹是能理解她想表达的是什么。稍加思索后,我顺着她的话反问道:
“就算你这么说,那也只是到了引出我想法的程度,不代表对方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啊。”
“她对你抱有什么样的想法就不是你能够揣摩的了,但总之,她对你给出了回应。”
“如果你是指出去玩这件事的话,我可是全程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她和凌宣静卿卿我我诶。”
“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醋味?”
“…别以为我听不懂啦!”
我的激烈反应让一旁本就微笑着的潘舒妍笑得更起劲了,但好在她还知道收敛,不然我怕是再也不会跟她聊类似这方面的话题了。
“我说的不单是她愿意请你玩,而是你刚才提到的,最后在她的闺蜜离开后,她单独跟你的对话。”
“啊,那个嘛…”
昨天发生的事情现在我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现在稍微一回想,贺欣怡那副仿佛在责怪我心不在焉态度的微嗔模样就清晰的显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看你这副表情大概就没有明白。”
“嗯?你指什么。”
“她单独对你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在苛责你哦,恰恰相反,她是因为真的在乎你的感受才会这样细致入微的追问哦?”
“嗯?什么?”
这是我今天第一次显露出如此难以置信的表情吧,因为潘舒妍的这番话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贺欣怡,其实很在乎我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