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我算是不辞而别啦,本来于情于理都应该要陪到婚礼结束的,但结果… ”
“结果一不留神喝太多了?”
“诶嘿~”
“诶嘿你个头啊,还诶嘿…”
夜风自阳台玻璃门的门缝中吹了进来,微微有些凉意的风轻轻吹拂起贺欣怡耳畔的青丝。
注视着这一幕的我正巧将小家伙脸上嘿嘿傻笑的表情尽收眼底。恬静的气质配上这傻里傻气的笑容,莫名被这份可爱戳中心弦的我下意识地将手伸了过去。
哒——
“呜哇,你干嘛啊?”
捂着被我赏了一个爆栗的小脑袋,贺欣怡十分委屈似的抬起头,两个香腮气鼓鼓的瞪着我。
“要让你长长教训嘛,不然万一下次又发生这种事,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要怎么办啊。”
啊,这种占据了道理制高点的感觉还真不赖,至少这种情况下即使我趁机“欺负”一下贺欣怡她也没有办法还击呢。
不过她这种瞪着人咬着下唇的模样似乎像是随时会反戈一击的样子。我也不由得微微地将身体挪远了一点。
“那、那我也可以找别人帮忙啦…”
“所以说问题重点不在这里啊喂。”
“呜—!”
我只是刚刚再次把手抬起来了一些,贺欣怡就宛如惊弓之鸟一样立马低下头去捂住了脑袋。不过我这次可是真没打算打她,只是随手做个动作想吓唬吓唬她罢了。
不过看她这副抱头蹲防的动作,想必应该是知道自己理亏了吧。
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随意地将手搭在了沙发扶手上。大概是过了几秒,没有遭受到打击的贺欣怡像是警报解除了一般抬起头来。
“呼——”
释然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贺欣怡恨恨地看向了我。
“我、我不是故意要捉弄你啦。”
“哼…”
唉,不知为何每次遇到贺欣怡这样子跟我闹别扭时我都会觉得格外棘手,虽然每每到最后结果都证明这家伙是在故意装样子整蛊我,但当下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又让我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对了,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啊?”
当务之急,还是先转移一下话题好了。
“因为喜欢啊,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很不错呢。”
“是这样的嘛…”
贺欣怡似乎现在还没有完全从头晕中恢复过来,虽然大体上脑袋是清醒的,但动作中似乎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我反正是没法从她的这个状态里看出可以让我认同她说辞的依据就是了。
“你有喝过酒吗?”
“有当然是有过啦,不过我一般只尝一点就是了。”
“诶,你不行啊。”
“…”
又有点想打她了,真是的,这个小东西总是让人又爱又恨。要是下次她又喝醉了以后落在我手里,绝对要好好让她长长记性才行。
不过,我当然是不希望有这个“下次”就是了。
“反正我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种醉醺醺的感觉啦,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行动,这种体验不是应该非常糟糕的吗?”
毕竟我可不想体验走不动路被人背回家的感觉,再说了,我也没有足够要好到能够主动帮这种忙的朋友。
“唔,如果想要忘记不愉快的话,酒精是最便捷的方式了。”
说着,贺欣怡两条腿蜷缩到沙发上面,以自己臂弯怀抱着紧贴胸前双腿的少女喃喃自语道。
“虽然时间有些短暂,但作为一种调剂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不愉快吗。
听了刚刚她讲述的一些内情之后,我也总算是能够或多或少的明白她背后的一些辛酸了。
不过,我既做不到,也没有资格说自己可以与她感同身受。
因为我们终究是拥有着不同过往的人罢了。相近,却不完全相同。
这一刻,在沙发上静静着抱着双腿的少女和我之间的距离似乎顷刻间远去了许多。
——你的不愉快究竟是什么呢。这种不解风情的话最终被我咽回了肚子里。
好奇归好奇,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贸然乱说话会来得好一些。
我其实不是一个多么会安慰他人的好人,像我这样虽然能够从理性上明白他人苦楚但感性上很难产生共情的人,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表面上做出一副十分关心体贴的态度,但内心里却没有多大的波澜。
好在大概是出于性格使然,一般没有人会觉得我做作,但这种仿佛演戏一般展现出来的“虚伪”的关切还是让我自己为之厌恶。
虽然对方大概率不会有所察觉,但我却时常为自己的作态而自我厌恶着。
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为了我倾向于独来独往的一大理由了。
因为与他人待在一起久了,难免会有伪装露出破绽的时候,毕竟对于我而言,要一直让自己保持对他人的关心实际上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情。
再怎么说,对愿意与自己结识的人虚以委蛇多少都有些不近人情了。
不过,贺欣怡大概可以算是其中的一个例外了。
虽然一开始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隔阂,不过在了解了她过往的当下,难得地打开了心扉的我自然而然地和这个小家伙产生了共情。
如果没有真心的话,一切的关系到头来都是枉然。
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的说:这一次,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擦肩而过了。
“说到底,你为什么要离开父母自己来到这里呢?”
“嗯?”
懒懒地应了一声,贺欣怡方才显然是已经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被我叫到后也是半梦半醒一般懵懵的样子。
“就是说,待在自己的家乡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那里呢…”
“唔,我觉得挺不好的。”
“为什么啊?”
随意地扭曲着身子,整个人仿佛某种流体一样彻底沦陷在沙发柔软怀抱的贺欣怡撇了撇嘴:
“有一些让我不想待在那座城市的理由吧,不过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这样啊…”
看样子贺欣怡一时半会儿是暂时没有告诉我这“另外一个故事”的打算,我也就识趣的就此打住不再追问。
贺欣怡这个人大概跟我是同一个类型:如果被人问起一些什么事情的话,想说的话就会直截了当地侃侃而谈,但反之若是不想提到的事,就会模棱两可的搪塞过去,不管谁来问都没法问出来。
有种吃软不吃硬的感觉呢。
“哇!都快十二点了吗?!”
无意间瞄到茶几上时钟的我这才惊觉时间流逝之快,不知不觉间我和贺欣怡就这样在客厅里聊了有一个多小时了。这就是所谓的“与重要的人待在一起时间流逝会特别快”的相对论吗。
“诶,都这么晚了吗。”
眨巴着水灵双眸的贺欣怡一脸无所谓的微笑,果然人回到自己家里后就是可以摆出有恃无恐的态度来了啊。
但是我可没有这种余裕,这个时间点上我必须得好好考虑考虑今晚到底该怎么过夜的问题了。对自己体力有明确自知之明的本人明白以我的精神状态是做不到像某些人一样可以玩上一整夜彻夜未眠还生龙活虎的。幸好唯一的一点安慰是这个周末母上大人不在家,我再稍微浪一点也无所谓了。
这么说来,在另一个意义上来看我也能做到有恃无恐了呢。
“是啊,所以今晚要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你看,这个时间点公交地铁什么的已经停运了,出租车应该也很难叫到吧…”
我有些无与伦比地说着现在能想到的信息,与其说是跟贺欣怡解释我心中的担忧,不如说是为了让自己明白当下的状况而特地出声加以梳理。
于是乎,现在得出的是一个令人有些绝望的结论:看来现在我是没法回家了吧。
“你是想要回家吗?”
“算、算是吧…”
“唉,真是的…”
说着,贺欣怡突然间仿佛像是要舒展筋骨似的小脚一瞪,从沙发直接跃到了地板上。
“都说了你可以不用回去的啦,你也说了你妈妈不在家嘛,所以不用担心的啊。”
“倒也不是在担心这个问题啦,只是…”
“只是?”
贺欣怡一面重复着我的话,一面也没穿拖鞋,小脚就这样穿着袜子直接啪嗒啪嗒地向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明明拖鞋就放在脚边,这家伙却连看都没看就这样跑了,看样子是经常性的不穿鞋到处跑。莫名的有一种小孩子的随性感呢。
“只是,我在你家里过夜真的好吗。”
“唔,我反正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啦。毕竟我这里刚好有多余的一间空房间。”
“这个嘛…话说真的不会不方便吗?”
“我不会,看你喽。喏,你要吃吗?”
从冰箱那里走回来的贺欣怡手上多了一盒包装精致的三明治,与那种一般面包店售卖的封装的塑料袋里软塌塌的卖相不同,这个需要冷藏保鲜的食品显然更加昂贵。
话说女孩子是不是很喜欢这种看起来很精致的食品啊,如果是我的话,在应急食品中排在首选的绝对是方便面没跑了。
嘴里已经叼着一块三明治的少女口齿有些含混不清,这副“喏。三明治分你一块”的景象真是神似那种表情包呢。
莫名被这副画面给逗乐,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笑出声来的我只好强忍笑意表示了感谢:
“不用啦,你自己吃就行了,我不——”
咕——
时间卡得恰到好处的声音就好像要刻意打我脸似的不合时宜地回响在这略显安静的房间之中。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噜声的我笑意已经变为了尴尬僵在了脸上。
看来还好“我不饿”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呢。
不过,这下轮到贺欣怡以一种笑嘻嘻的眼神打量着我了。
“噗嗤。”
为什么我的肚子在关键时刻如此不争气啊…
不知道这种表现会不会显得我像是那种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呢。
既然真实状况都已经暴露了,那我也就随性破罐子破摔似的,不再遮遮掩掩的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