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就这样结束了么。
黑色手册里的文字写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便是一整页的空白,再后面出现的就是其他的内容,这个故事好像了然于此,再无下文。
那个女人和那个女孩是什么人,那个女孩后来又去了那里,为什么女孩会一个人在冬天流落。
即使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完,但文字中所流露出来的,就是“到此为止了”,这样的情绪。 就像是小提琴曲渐渐低下去的尾音,琴弦停止了颤鸣,残余几缕旋律回响。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重要,在那个冬夜里,女孩与女人相遇了。在春来之时她们又分别了,有关她们的故事,也就仅此而已。书写故事的人只是将其记叙。
将黑色手册放下,花绮罗柳梨闭上了眼睛,清冷的石板路,黑夜里相映灯火,门前的酸枣树,幽深的陌巷,深夜里醒来的女人,灰毛的老犬,还有那根红色的发带。
她好像就置身于那条巷子之中,绫奈用了许多的笔墨用于对事物环境的描写之上,以此来描绘和传递出了那份寂寥之感。
还有那份虽然零散细微,却无处不在的宁静温馨。夜深人静时,女孩在昏暗的灯火下织着针线,灰犬趴在她脚边,摇着尾巴。一处栖身之所,一份无忧无虑的宁静,还有为另一个人织就的感激之心。
从这一部分来看,花绮罗柳梨认可她作为佐野栀子的学生的能力,单单是这份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感,就是花绮罗柳梨自己一辈子都写不出来的东西。
真是令人感到惊讶的天赋,花绮罗柳梨摇了摇头,把自己心里产生的一点名为嫉妒的情绪甩掉。
能够这样如此清晰果决地管理自己的情绪,这也是她的天赋。
这是她的日记?还是她的小说,花绮罗柳梨猜想。
应该不会是日记吧,故事中的那个女孩和绫奈的性格并不一样,绫奈没有红色的发带,也没有那样大方活泼的性格。
要是说与绫奈的相似,其实那个女人才更有点像她,那种淡漠又善良的性子,不过脾气也真是不好。
这就是绫奈的风格么?还挺有意思的,像是在描述着一些真实发生过的事和存在过地方,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将思绪从绫奈带来的“幻境”中脱离,花绮罗柳梨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绫奈所书写的,是如同一个梦一样的故事,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如梦一样的朦胧。看不清她们的面容,对于其他的事情也一无所知,那条巷子像是藏在了水雾之中。
在梦醒来之后,只能依稀地记得某些印象深刻的东西,如那个女孩的红色发带,灰狗的毛发,女人站在食铺门口的身影,手指夹着烟的动作,巷子口的枣树,崎岖不平的石板路,一座座老旧的阁楼,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梦呓。
原来如此啊,这本册子里,可能记录的是绫奈的梦,她以自己的梦境为素材,写成了这里面的故事,用梦写就的小说,还真是有意思。
花绮罗柳梨忽然感到了一点点的,害羞,手中的手册变得发烫了起来。
这是那个女孩,神川绫奈的梦境,现在正被自己捧在手中。
这也靠的……太近了。
反正,都已经在一张床上睡过了,说不定还做过了一样的梦,那自己看看她的梦也很合理嘛。
好奇心让花绮罗柳梨决定继续看下去,她向后翻页,又翻过了几页空白,看到了第二段文字。
绫奈似乎并不在乎对于手册纸张的利用,像是翻到那里有空白就从那里开始写。第二段的文字并不长,好像也只有两千多字。
——
走上飞机时,我的视线看到了远方的原野,还有在其之上的蔚蓝色天空,忽然脑海中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向天空失坠。
今天天气很好,是个大晴天。春末夏初的阳光很明媚,但又没有带来太多的热量,大概这是一年中最让人舒服的时节。
天空干干净净的,站在候机坪时就仰望过了,没有云彩,也没有其他的东西,最纯净和广阔的蓝色,像一望无际的海洋。
那么飞行,就是向这片天空之海的失坠。
乘务员在提醒我验票,我拉回了已经飞向天空的思绪,向她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然后出示了我的机票。
她接过后仔细地检查,确认无误后盖章交还与我。
这个机场里有一块两米高正方形的石碑,上面只刻有一行数字——34°50′32″N 136°47′18″E,这是这块石碑在地图上的经纬度,像是在提醒着旅人,你将会在这个地方飞向天空。
眼前高大的石碑,还有这个庞大的机场在世界地图上却只是一个细微到找不到的点,这个数字无比真实地告知了旅人们这件事,你所站着的地方,和将要去的地方,在世界之上都渺小无比,但你的旅程所留下的痕迹,会是一条最为清晰的弧线。
我穿过飞机客舱,朝我的座位走去,我喜欢靠近窗口一边的位置,这样在天上时就可以看着窗外的天空和云层解闷。
再者就是我可能有一点点幽闭恐惧的倾向,坐在内侧的位置会让我的呼吸感到一些不适。
今天飞机上的客人依然很多,我没有留意过所谓的旺季或者淡季,反正在我眼里飞机上的人永远都是那么多。
幸运的是我选到了靠窗的位置,虽然这个位置很靠后。
将行李安放好后,我坐到了座位上,一手托着腮看着窗外,塔台旁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飞机还有二十小时起飞。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边的旅客也入座了,是一对母子,看样子是一家三口,她们的父亲坐在左侧的那一列位置,好像是我把他们一家分开了。
需要我表示歉意么,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这不是很常见的事么。
我继续看着窗外,将机舱的嘈杂隔绝掉,那个小孩坐在我的旁边,四五岁,一直在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吵什么。
“不要叫了,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忽然间,我听到了母亲训斥她的孩子的声音。
我略微地移回了视线,收回的注意力让我听到了孩子在说什么。就算是被母亲训斥了,他也依然在喃喃地说着,像是很不甘心。
“我要坐靠窗的位置。”
母亲发现了我的视线放在了她们的身上,她做了带着歉意的表情,像是为孩子吵到我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