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绮罗柳梨不知道,她想象不出来,她甚至都不太能去理解拥有一个世界这件事 ,才能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就是栀子所说的只能够写两三个人之间发生的故事的那种作者,而且还写不好。
这是两代天才作者之间的交流,她没有达到这种领域,所以就连触碰都有些艰难。
即使花绮罗柳梨对这种事已经看的很开了,但还是感到了一点小郁闷。
眼前的视野里终于有了光线,她们又回到了大厅中。
那栋楼里,住着什么人呢。
透过咖啡厅的橱窗,花绮罗柳梨的目光望向了对街的那栋矮楼。栀子的咖啡厅在隅谷川中特别的显眼,就算是第一次来也很容易就能找到,这座经过她装修的咖啡厅,在隅谷川的楼群中,就像是独立于脏兮兮的灰鸭群中的白天鹅。
她确实是没有想过,在这些楼房里会住着什么人,好像她们只是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意义的npc,与她无关。
脏兮兮的斑驳的墙壁上,石灰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了墙里的水泥和砖石。断裂的水管露在墙壁外,还在向下滴着水。窗户的玻璃灰蒙蒙的,沾上了一些黑黑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清理过,雪还残留在窗户边缘,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会有与我有关的人么?没来由的,花绮罗柳梨的心中冒出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怎么可能,这种不讲道理又不可能的事。
但是小说,不就是将不讲道理和不可能的事用自己的笔,写在纸上么。
就算是在这个地方没有,在东京城,在本州岛,在这个国家,在更遥远的地方,在北欧的教堂里,在南极的冰川上,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哪怕不是现在,是在以后的未来,也一定会有某处“未知”与自己相连。
花绮罗柳梨忽然有些明白了,“世界”是怎样的一回事。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看看绫奈的世界啊。
“给我倒杯茶,偶像。”绫奈不在的现在,栀子自然需要一个人来服侍她,回过头时发现她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正准备睡午觉。
“啊,哦……”
花绮罗柳梨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使唤,堂堂花绮罗家的二小姐,现在被当做佣人一呼来喝去,她有些能够体会到绫奈和高木柚的心情了,以后海兽不要疼死麻烦柚了。
不过能够被佐野前辈差使,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好不满的。
“那个,没有茶了。”
在柜台上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栀子说的茶,只有绫奈烧好的开水。
“没有你不会煮啊,真不愧是大小姐。”
“我……”花绮罗欲言又止,她想起了栀子和她说过的“别说你不会”。
但她是真的不会。
没关系的,没有什么事是花绮罗做不到的。
“您要什么口味的。”
“第二层的那个浅红色罐子,水温不要太烫。”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花绮罗柳梨将茶端到了栀子的面前。
“您的茶。”
精致的瓷杯中,红茶呈现出了晶莹剔透的好看颜色,茶叶在其中沉沉浮浮,像一块琥珀。
栀子接过来抿了一口, “还不错,不过没绫奈泡的好。”她淡淡地说,然后将茶杯推到了一边。
“好了,我要睡觉了,你自便吧。”
女人翻身躺在了沙发上,咖啡厅的这个下午又进入了寂然无声。
花绮罗柳梨看着放在桌上的茶,她也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呸。
真难喝。
——
花绮罗柳梨站在窗前,享受着这前所未有过的宁静。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栀子还没有醒来,绫奈依然待在那间地下图书馆里。
她从未在东京城见过这样黑的夜晚,东京是座不夜城,但隅谷川不是。夜幕降临的时候,这里陷入了黑暗,楼房中只有几点灯光,路灯堪堪能照亮脚下,就像是绫奈写过的那条小巷。
上一次来时心里只想着如何与佐野前辈签订协议,还有怎么恐吓绫奈,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地方。
一处旧城区,有什么好看的呢。
是吧,是没什么好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就在看着窗户外的街道,地面破裂,地砖翻转,没有被清理的碎石随处可见,对街的楼在黑暗中隐去了形状,只有窗户有露出了一点点的光,很难想象这会是这个世纪会存在的街道。
荒芜。
下午栀子睡熟以后,花绮罗柳梨就选择了出门走走,她沿着街道一路走到了河边。
好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东京里那些永不停歇的嘈杂声,车辆的声音,人的声音,所有的声音,在这里都荡然无存,她甚至以为整片城区里只有她一个人,漫步在街道上,这像是一处被遗忘的国度,遗世而独立。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道上,像是这座废弃旧都中的幽灵,在墙角上张贴着一张已经撕去了大半的海报,上面的人像已经看不清了,勉强认得出是个女明星。
1997年六月十七日,海报仅存的一角上用褪色的铅笔写着这个数字,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后,还会有人记得我么。
她沿着来时的街道继续向前,隅谷川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隅谷川是这条河的名字,“川”一般代指的都是河流,后来也渐渐代指了这片城区。
河流静静地从她的脚边流过,在河岸边,隔得远远的就会一根测量水位的石柱,从上游到下游,从过去到现在,她在河边走着,时不时就能看到。
像是沿着时代逆流而上。
她停下脚步,站在河畔旁,踩在枯黄的草地上,有些淘气地将积雪踢入河中。
因为前天夜里下了雪的缘故,水位上涨了许多,花绮罗柳梨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水仙花。
女孩的脸蛋依然很漂亮,她轻轻地将手放在手放在唇角边。
笑容像是水中的幻沫,流离消逝。
在不远处有一棵老树,树枝很长很长,长到了河面上,它的落叶漂浮在水面上,慢悠悠地随波逐流。
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