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现在就要上去么?要我带您过去?”绣三满面堆笑。
栀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再搭理他,独自向里面走去。
直到栀子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转角,弯腰屈伸的绣三才缓缓地直起身,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好像能看到就在这间理发店正上方的那家“烛夜”。
他没有对栀子的冷漠感到不满,大多数是不会,还有一点点是不敢。
他曾与栀子有接触相处过一段时间,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那个女人在银座停留了大约有半年的时间,那段时间她就住在“烛夜”里,据她自己说她是在那工作的陪酒女,但在旁人的眼里,完全就不是这样的。
因为……那有陪酒女一天到晚到处逛街, 喝酒,逛商场购物,在银座各处游玩,从来都没有接待过客人。
那段时间在银座的各处天天都能看到栀子,唯独在她“工作”的俱乐部“烛夜”,她只有快到半夜了才会回去,好像那里只是她的住所。
坐在理发店的这个角落里,数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是栀子开始做的,那时绣三还并不知道栀子在这干什么,这个女人时不时就会跑到她的店里来,在角落的躺椅里躺上大半天。
绣三就是在那时候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脾气到底是有多么的古怪。有时她一言不发,对于旁人爱理不理,谁和她搭话都没用,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寂寥,在这繁华喧嚣的银座,这个女人安静得如同与佛像对坐。
但当栀子愿意和他们说话时,那就不得了。这家理发店的每个伙计,无论男女都跟她很熟,那个女人会说话时简直是无话不说,和谁都能开得起玩笑。一来二去和店里的人混熟后,有一次她还带了几瓶酒过来,就在理发店里,和一众伙计们喝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大叫欢笑,直接把理发店变成了酒吧的大厅,还引的路人纷纷侧目,但栀子毫不在乎。
连同绣三在内,店里的人也都渐渐地摸清了与她相处的模式,简单地说就是不要试图去弄清她的想法,只需要去迎合她的举动。她给你倒酒你就喝,她让你离开你就走,不迎合也没什么关系,你说不喝她就不会给你倒,你不想走她就会自己走,简单直接又明了。
若世事都如此简单明了。
栀子也不只是会在他们店停留,从一丁目到八丁目,到处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和他们店比较熟的原因可能也就是因为他们和“烛夜”挨的比较近,算是邻居。
也不只是邻居,绣越能在银座存在那么多年,他绣三能够立足于银座,有很大一部分的仰仗就是“烛夜”,而烛夜的老板娘云姬,就是他背后最大的支柱,所以他在栀子面前也就直接称她为云姬大人。
绣三其实不太明白栀子和云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是知道她们很熟,栀子也不会像他们一样叫她云姬什么的,全部都是直呼其名,可以肯定的是,就连云姬都是对栀子恭恭敬敬的,她们的关系应该不只是朋友,反而是更加地微妙,但终究只是一种猜测。
“绣叔,刚刚那个人是栀子姐么?她回来了?”有个理发店的小妹走了过来,栀子在的时候,她和栀子还聊过蛮多的话,家长里短什么都有,甚至和男朋友吵架了都是找她倾诉。刚才她在帮客人理发,只能远远地看了一眼,因为角度的原因,再加上已经两三年未见,她也不太能认得出来,只是隐约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
“嗯。”绣三点了点头。
“诶?栀子姐又回来了?她这次在这待多久,还是住楼上么?她什么时候还来这啊。”小妹的嘴像连珠炮一样,问题源源不断。
“那么多问题,佐野大师的事我怎么知道,快点干活去。”
“小气,还问不得了。”小妹撇了撇嘴。
“绣叔,你觉得栀子有什么不一样了么?”被绣三叫去干活的小妹依然留在这,笑嘻嘻的。
“有什么不一样……”
“和她来时一样,和她走时不一样了吧。”绣三说了一句奇怪至极的话。
“什么嘛,神神叨叨的,你别学栀子姐说话啊。我只是想说你有没有觉得栀子变漂亮了。”
“也许吧,毕竟过了两三年她也长大了。”绣三回想着刚才栀子的模样。
虽然他们两个一个叫她“大师”,一个叫她“姐”,但其实他们俩的年纪比栀子还要再大上一些,两三年前栀子也才22岁,过了这么长时间,长得更漂亮也很正常。
“好了,快点去干活,还有客人等着呢。别想她的事了,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想要找我们的时候她自己会来的。”
——
栀子站在电梯门前,回想了一下烛夜是在几楼来着,她好久没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
应该还是在六层吧,刚刚她在外面的动态墙壁上都看到烛夜的招牌标志图像了,是一支在黑暗的房间里燃烧的蜡烛,深红色的烛泪在火光中缓缓地滴落到黑檀木的烛台上。整个图像中没有任何关于人的画面,也没有和俱乐部有关的标识和象征,但就是透露出了一股隐约的魅惑之感。
这个图像还是她帮那个女人设计的,直到现在她还在使用,再次看到之时,竟然有了一些怀念感。
就相当于她曾经留下的一个签名,现在依然留在银座的墙上,在夜里与霓虹灯交映。
就是这里了吧,栀子站在俱乐部的门口,抬头看着像微曲的烛焰般的“烛夜”二字。
银座的俱乐部白天不营业,所以现在很冷清,但门还是开着的,只是有一道珠白色的门帘挡着。
这门帘还挺好看的,那天给自己咖啡厅也弄一个。
前厅门前的装修也很细致,那个女人终究是学会了自己的一点东西,墙的颜色是如象牙般的乳白色,上面用金线绘了一副浮世绘,优雅华贵。
论开店这种事,十个佐野栀子也比不是一个时原云狩,人家是正儿八经地能在银座经营这么大的俱乐部的老板娘,而她只有一个穷乡僻野的咖啡厅,一年一半的时间都在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