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白色的花瓶,用浓墨绘着鹤和游鱼,瓶中是插花大家山羽未来的作品,时原云狩请她负责了自己店里的所有插花陈设。
摆在门口的这两份插花,是同一个作品的两部分,需要合起来看才是一份完整的插花。这个插花作品的名字栀子也知道,和她的名字一样,就叫做《栀子》。
如今是冬季,瓶中月白色的栀子却开的很绚烂,花香满室。
栀子在栀子花旁停了一会,然后走入店内。
还是那股熟悉的感觉,这间俱乐部与几年前比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非要说的话,感觉比以前要宽敞一些,是扩建过了么。
店里很安静,现在不是营业时间,没有客人,只有几个女孩坐在一角,小声地聊着天,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栀子看到了她们的老板娘,那个被称作云姬的女人,她就坐在柜台后面,低头在手记上写着什么,面容沉静优雅。
云姬是个三十三岁的女子,比栀子的年纪都大了许多,但她保养的很好,看上去也像二十多岁的面容。
她是二十五岁时便在银座拥有了这间“烛夜”,成为银座最年轻的俱乐部老板娘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事。能在银座开俱乐部的老板娘,都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网和背后支持她的底蕴,至少也要数十年的积累才能有这样的机会,而那时也就到了四十五岁的年岁。
所以俱乐部的老板娘就有了“妈妈桑”这样的称呼,她们在年龄上确实可以看做是这些女孩的妈妈,年仅二十五岁的时原云狩就成为了银座最年轻的“妈妈”。
烛夜初开业的那段时间,银座里的俱乐部都在讨论着关于时原云狩和她的烛夜。单是在银座购置一家店面的资金,就不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子能够筹备的起,关于她的来历和身份背景,背后会有什么人在支持着她。
银座并不是一派祥和的天堂,在繁荣的霓虹灯之下也有着争斗的暗流,每年都有许多店铺在这里开业,但也有许多人黯然地离开,想在银座里长久地立足,绝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些人在看着她,想着她和她的烛夜能在银座里生存多久,而另一些人已经在蠢蠢欲动,这个年轻的女子和她的店是一块鲜美的好肉,他们想要吃掉了。
在那之后已经过八年,烛夜成了银座最大的俱乐部,时原云狩也成了“云姬”,她成为见证了时过境迁,又见证了消亡又兴起的那个人。
虽然其中的一半由她一手导致。
某种意义上,她和花绮罗家的那个大小姐一类人,都是行走在阴谋和秘密里,掌握着权力的女人,所以这也就是栀子会来找她的原因,只有通过她才能知道那位大小姐的秘密。还有一小部分是想见见老朋友。
一个人待的太久了,也难免有点寂寞,即使这个女人算不上老朋友,她也不是很想见到她,但终究是自己熟悉的人。
栀子径直走到了柜台前,时原云狩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自己手头的事情上。
银座的俱乐部,女孩们或许会打扮的千娇百媚的,但妈妈桑的传统一直都是会穿着端庄气派的大正和服,这是她们身份和地位象征。
时原云狩也不例外,她最喜欢穿的是一件白底绘银线云纹古染和服。这件和服纹样用了独特的方式和材料染制,像是用银线在白色和服上描出的丛云图,只有在某种角度和光线之下时,和服上银色的云纹才会若隐若现,就如同不可捉摸的天上云。
“云姬”这个称呼,一部分也是来自于她常常穿在身上的这件和服。
柜台旁亮着一盏橘色的台灯,橘黄的灯光照到了她的身上,为她衣上的云朵绣上了金橙的边,就像是夕阳渲染下的一朵朵晚霞,女子被晚霞拥簇。
栀子轻轻地叩了一下柜台,算是在和她打招呼,云姬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她的表情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不可置信”,连呼吸都放慢了,她的手颤抖着伸向了台灯,将灯光开到了最大,好让她能看清这个女子的面容。
时原云狩不断地眨着眼睛,生怕自己是看错,生怕是这只是一场梦,栀子转瞬之间就会消散在她的面前。
她的眼睛眨的都有些乏了,栀子还站在她的面前,这个女人是真的,她真的是佐野栀子。
时原云狩的表情由转变为了欣喜,她喊出“妈……”
栀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把那个词喊出来。
“你(脏话)别叫我这个。”
时原云狩委屈巴巴地看着栀子,栀子无奈地把手松开。
“不叫您妈妈那叫您什么啊。”
“……”
栀子很想给这家伙来一脚,可惜她不会动手。
时原云狩叫的“妈妈”,还不是银座俱乐部里通常的“妈妈桑”的意思,而是和字面意思一样的,叫她为妈妈。
这是栀子少有的几件后悔过的事,让这个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女人管自己叫做妈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还很年轻,还有着争强好胜的冲动,时原云狩也还不是个三十岁的女人。
她们打了一个赌,母女局,输的人以后要管赢的人叫妈妈,栀子赢了,时原云狩输了,所以自那以后,时原云狩就一直叫她妈,但从时原云狩的样子来看,好像是她赚了天大的便宜。
没过几天栀子就后悔了,但是已经晚了,时原云狩就一直用这个称呼叫她,把她恶心的够呛。
上面一个叫她“妈”的,下面一个叫她“大师”的,这也是她不太愿意来这地方的原因,听着都让人头大。
“叫我栀子就行了。”
“小女子不敢直呼先生名讳,还是让我叫你妈吧。”时原云狩屈下身段,低眉顺眼,声音柔弱恭顺。
“你(脏话)戏能不能别那么多。”栀子真的很想踹她一脚,她很少说脏话,今天一见到这家伙就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