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走了么?”
绫奈没有给出她的回答,而是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脚下的街道,她知道栀子不会是一直待在这里的人,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离开,她来到隅谷川也还一个月都不到。
离开之后,栀子还会是咖啡厅的老板娘么,还是说,她会重新开始写小说,作为最风华绝代的作家,似乎这样也不坏。
“不会,只是假设一下,我们不会走的,但的确会和以往有许多不同。”栀子摸了摸绫奈的头。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会一去不复反呢?我和你不是还在这么?”绫奈问。
“因为人和环境会变啊,你的生活会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你会接触到许许多多从未见过的人,那些人本来和你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交集,但忽然就会聚拢的你的身边,像是闻到了腐肉的秃鹫。”
“周围的人看你的眼光也会变得不一样,你会遭遇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事,那些事情会让你开始产生怀疑,对别人,对自己。”
“那对于作者,不是挺好的么?——许多想象不到的事。”绫奈已经学会了栀子的想法。
栀子欣慰地笑了笑,这个女孩不用自己再告诉她,遇见的所有事未必都会是好事,但她依然这样说了。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你是不是还是会一个人去。”绫奈解下了自己的围巾,系在了栀子的脖子上,这个家伙,这么冷的天,出门只穿毛衣。
“嗯,我决定好了的。”
“那我还是你的学生么?”
“当然是,你要继续写小说啊。”
“你还会雇佣我么?我可不想以后没有人给我发工资。”
“永远都会,你还要给我继续做饭。。”
“那我跟你去。”一如当初和栀子签订了合同时的样子,绫奈再次做出了她的选择。
栀子停下了脚步,下雪了。
雪花忽然就从天空中飘落了,比天气预
报中的早了许多,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
绫奈是第一次见到了雪天下的隅谷川,那些漆黑的幽灵披上了雪花,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可爱,白雪掩盖了几分这街道的老旧,这些雪之精灵让这里显得有一些生气。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绫奈说。
“什么事?”
“没有什么东西,是会一去不复返的,只要我们都还在。”
“那些变化的人,变化的事,被认为已经消失改变了的,被认为不会再回来的,它们都还在,只是我们找不到它们了。”
像这座隅谷川,在如今的这个时代里,这样的城区应该被认为是消失了,但它就是在这里存在这,这座东京城也没能吞没它。
“所以,在一切都结束后,我们再把它们找回来吧,像以前一样,就当做是一场旅行,旅途结束后我们还是要回家。”
咖啡厅的灯火已经变成了很渺小的一点,可在黑暗的雪夜中如此的明亮,不管隔了多远都能看的到,风雪呼啸而过,她们的足迹变的清晰,为她们铺成了归途。
“像以前一样么……”栀子抬头望着天空,雪花片片飘落,她想到了许多的事和人,在某个戛然而止的音符过后,就好像都一去不返。
她没有去找过。
“嗯,我答应你,不管以后去到了那里,我们都会回来。”
“再陪我走走吧。”
“只要你不觉得冷就行。”绫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小说家可是能用意识来抗拒严寒的人,只要在心里升起火焰。”
“冻死了别叫。”绫奈没好气地说,但她很高兴看到栀子的这个样子。
“我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栀子说道。
“哪里奇怪了?你这个家伙才是更奇怪的吧。”怎么还能让栀子说自己奇怪了呢。
“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啊。”
“问你什么?”绫奈不解。
“你没有问过我是什么人,我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在隅谷川里,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我再写过小说,我和你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于你姐姐的一切,你表现也没有那么关心。你也看出来我其实认识花绮罗柳梨,我和她的关系也没有那么那么简单,但你也一次都没有问过。”
“第一次见到地下图书馆的时候,你拥有的情绪只有惊讶和喜悦,甚至没有问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座这么宏大的图书馆,这本来应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你真的很奇怪啊绫奈,你拥有的这份淡然到底是从何而来呢,会让你对于这些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一点点的好奇。”
“因为我不想知道啊,栀子就是栀子,隅谷川就是隅谷川,柳梨也是柳梨,姐姐不在就是不在了,图书馆也还是图书馆。”
“我拥有和所见到的,都这样真实地放在我的面前,所以我没有空去关心那些有些遥远的事。”
“反正早晚有一天,它们也会自己找上门来的,那个时候我也会像这样接受,它们变成了我要面对的现实。”
那个人的离开让绫奈想明白了很多事,有很多事情她既不能强求也不能去改变。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栀子想,她不是想避开那些东西,也不是真的没有在意过,只是她是更现实主义的人,更喜欢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
因此她才会直接地就说出了,“那我跟你去”这样的话,那不是意气用事或者为了浪漫,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可以把关于你姐姐的一些事告诉你,如果你想听的话,。”栀子说,其实这些本来也就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绫奈问她她就会告诉她。
“那我就保留这个权利吧,以后我再问你,我现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花绮罗柳梨。”
“这也是你会和我说这些的原因,或者说,起始吧。”
“起始在更遥远的深处,不过我们现在,要让她继续成为偶像,你可以帮我么?”
“嗯。”绫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