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可以离开了,但却始终没有人走出这个房间,其他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放在这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女孩身上,也有人偏过了自己的视线,但那也只是欲盖拟彰。
对她的介绍是“佐野栀子小姐的弟子”,这让绫奈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除了东原的主持人和记者,还有这间房间里,花绮罗柳梨和绫奈之外的五位作家们。
总共三男两女,让绫奈感到不适的源头,其实大部分就来自于他们,来自于她的“同行”,但那些情绪的对象并不是对于她本人,而是直指她身后的栀子,绫奈只是代替她承受了,她就像是一个替罪羔羊,一个投影或是象征,佐野栀子的象征。
“神川绫奈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站在此处的这个女孩也根本不重要了,他们眼中看见的只有佐野栀子,哪怕是她不在这里,哪怕他们连她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
许多时候,人们看向他人时,眼中往往看到的都只是一层被加予了自己的意愿的“幻影”,比如在热恋之时看向恋人的目光,在爱意消退后所看到的就会是不一样的东西。还比如对于偶像的仰慕,喜欢着她的粉丝,在注视她时,其实也只是在注视着自己心里想象出来的,亦或是在阅读着一个书中的
每一个人在他人的眼中,都会像是透过被水露曲折的光,留下了一个浅淡的幻影,只是程度的多少。
而更为感性的这群人,作为作者的他们,往往会更容易地陷入进去,更何况他们或多或少,都和那个佐野栀子有过一些关系。
东原邀请作家的人选,看似只是毫不相干的当下几位著名作家,但其中似乎还包含着另一层意味。
三位男子是高坂先生,松田先生,龙马先生,高板先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很得体的西服,表情不怒自威,让绫奈想起了她的数学老师,是个很严厉的人。松田先生则很年轻,年轻过头了,他看上去好像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和墨水,玖石是差不多的年纪。
他是除了绫奈和花绮罗柳梨以外年纪最小的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他穿着一件棕灰色的男子和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像是江户年间的儒雅小生。
龙马先生则是个关西人,和鹤瓶亭三子不同,他完全符合一般人对于关西人的想象,穿着一身花色的格子西装,拿着一根细长的手杖,八字胡有一些滑稽,像是忽然乱入的搞笑艺人,在整个访谈会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扮演着活跃气氛的角色,比主持人还要主持人,不过绫奈不是很接得住他的幽默。
两位女子是沙耶奈小姐和原乐小姐,原乐小姐是一位很温和的女性,在所有人里略显普通,就像是一个很常见的邻家妇女,她是所有人里最不在意绫奈的那位,她好像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有一些坐立不安。
沙耶奈小姐穿着一身漆黑色的长裙,头发挽成了高高的发髪,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绫奈的在意,好几次她的目光都是直勾勾地盯着绫奈,逼得绫奈只能避开目光,但她依然不依不饶,好像要把绫奈盯死一般。
绫奈能够很清晰地感受的到那目光里传达出来的情绪,沙耶奈很明了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那是嫉妒,非常强烈的嫉妒。
这就是绫奈对这五个人描下的印象,在这一个多小时的访谈会里,她忍受心里反胃的冲动,努力地应对着主持人抛来的那些关于栀子的话题,考虑如何回答才对她和栀子更加有利,同时也在小心地观察着其他的作者们,一半是她想知道这些其他的作者们,对于她和栀子是怎么样的态度,另一半是出于作者的本能。
她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人,这些她的“同行”们,对于神川绫奈来说,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原本应该是不可能的东西,所以她要记下来,也可能是与同行之间的共鸣,她开始做她该做的事。
她在脑海中的那个本子开始记录书写,写下了这五个人的样貌,他们流露出来的性格,衣服穿着的细节和风格,他们说话的语气口音,其中包含的特有的措辞习惯,喜欢的用词。他们坐在椅子上的坐姿,无意识之间的手势和动作,还有一些小地方的痕迹,由个人生活习惯所留下的痕迹。
绫奈的书写细致入微,如同照片一样地将将五个人描绘而出,这会是她的储备库里放入的第一批材料之一,在此之前的是佐野栀子,花绮罗柳梨,还有银座。
这是作为作者的本能,在以后,绫奈更成熟一些事,即使是在不刻意的无意识形态下,也会这样做,把自己的所见收录进脑海,但其实,除了花绮罗柳梨以外,在场的其他五个人也都是做着这样的事。
有两个人向她们走了过来,是高板先生和沙耶奈小姐,他们很显然是想和绫奈谈谈,沙耶奈更是眼神凶恶,而另外三个人站在不远处。
“我在这里哦,别害怕。”花绮罗柳梨悄声对绫奈说,访谈会已经结束,接下来她也可以不用那么拘束。
老实说,到现在为止,她不是很开心,即使这一切很顺利,东原延续了她们的约定,会继续全力支持她。但是她有一点点后悔,后悔把绫奈带到这种地方。
尤其是看到了她虚弱苍白的脸色后,她今天晚上承担了许多的精神压力,无论是陪她一起登上舞台,还是代替栀子来到了这里。
所以至少在现在,她不会再让任何人能够伤害她,花绮罗柳梨将绫奈挡在了身后。
高板先生站在她们的面前,这个人本身就带着一股威严,即使什么都没说也能带给人压力,但沙耶奈抢先一步走到了前面。
“你最好还是别在这卖弄你那嘈杂的舌头,这里又是不是你的小说。”比她更快的是花绮罗柳梨,她直接讽刺道。
“这不是那个连作者都不算的偶像吗,你这样的人也能出现这里?”
花绮罗柳梨是否能被称为作者,这一点自始至终都有着争议,至少绝大部分作者都没有认可。
“我这样的人能和你并列,这似乎是你的耻辱吧,你怎么没能走到更高的地方呢,不知道沙耶奈小姐今年的小说销量是否有我的一半?”花绮罗柳梨毫不退让地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