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不舒服啊。
墨哲帆突然有点烦躁，虽说现在是演戏，但这事儿也确实是发生在眼前的，看了这种家庭关系，实在使人纷扰。
刚想出声反驳，却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哭腔。
“奶……奶奶？”
芙露露从房里出来了，乡下的屋子隔音条件很差，仔细去听的话不可能听不见墨哲帆和老人的谈话。
她一脸呆滞的、讶然的表情，从中能感受到强烈的痛苦，那种痛苦是真实存在的，绝对无法捏造的情感。
“你听见了吗？这样也好，过来吧。”老人说道，“芙露露不是最喜欢奶奶了吗？即使奉献你的一切也会让奶奶高兴的，对吗？”
“不要……奶奶，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芙露露仍然赤着脚，双腿无力地颤抖，仿佛初生的小鹿一般无法直立，她跪坐下来，低着头语无伦次。
演得真好啊，你的角色肯定是非常爱着奶奶的，否则也不会像这样一直照顾着她，将如此美貌的自己困在一座小山村里。
绝不接受啊！绝不接受这种奇怪的伦理百合啊！
“哈！”墨哲帆心里堵着一口气下不去，气得他都笑了，“你听见了吗？芙露露，你多年苦心服侍的奶奶收了八十银币把你卖给我了，今后你就是我的东西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啊…对了，就先给我表演一个倒立跳舞吧。”
他嘲弄着芙露露，一脸拧巴的笑，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块金币，“不用找了”
你演啊，你继续演啊，弄这么出戏来恶心我，我看你能演到何时。
芙露露绝望地掉了泪，几乎是爬着来到老人的身旁，使劲地握住老人的手，泪如雨下。
“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奶奶！奶奶！不要抛下芙露露……”
“闭嘴！”老人怒喝一声，“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由你来忤逆我么？滚开！”
老人狠狠地甩开了芙露露的手，“啪！”地一声扇了她一个耳光，欲借暴力扼杀少女的反抗。
笑死我了，谁养谁啊？
“我突然又不想买了。”
墨哲帆看着芙露露脸上的掌印，鲜艳地、赤红地，像是要溢出血来，他差不多忍耐到了极限。
“又怎么了？为什么不买，您是嫌太贵吗？价钱好说的。”
老人喘着臭气，扭头询问，那扭曲的面貌像是伊藤润二笔下的某种妖魔。
“因为芙露露看起来并不愿意啊，我不太喜欢强人所难。”
“她不愿意？她不愿意，我就打到她愿意。”
老人颤抖地站起身，准备再下狠手，芙露露则是摇着头，抽噎着爬动，睡衣被木板起的皮勾起，勾得变了型，露出半边洁白的胸脯。
老人追着她殴打，而墨哲帆只是歪坐在一旁，撑着头看着这一幕。
真是闹剧。
约会。十二点的钟声。不被雾气侵染的村落。形同死人的老者。向往外界的少女。
找不到其中的任何联系，如果说这是某种猜谜游戏，而把文字和读音进行堆砌或者转换，又显得太过牵强。
毫无头绪。
啊啊……
“啊啊！”
突然间，剧烈的惨叫声将墨哲帆的思绪扯回现实，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容满面。
发出惨叫的并不是芙露露，而是老人。
她在追逐芙露露的时候滑倒了，一头栽在了壁炉的边角上，惨叫声只持续了一瞬便戛然而止，她此时正枕在自己的血泊里，仔细看去，已经没了气。
如同某种固定的程式，如同某种……命运。
当——
……这是钟楼敲响的钟声。
当——
……第二下。
芙露露呆呆地跪在原地，衣不蔽体，肩部和手臂带着些血迹，牢牢地盯着断了气的奶奶。
当——
第三下。
芙露露缓缓挪过身子去，俯身抱住奶奶的头，双目失神地瞪着眼。
当——当——当——
……
钟声敲满了十二下。
“十二点的钟声已经响起，迷途的旅人，您为何还未离去？”
芙露露说着怪异的话，言语中丝毫不带有任何情绪。
“吊桥效应不是你这么玩的。”
墨哲帆上前抓住芙露露的手，将那具柔弱的身躯整个提起，就像是提起一只死去了的小动物。
老人的尸体也在此时撑着地爬了起来，失去血色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上次见到这种情况是在巴尔干的旧西城门，那时是阿莱克斯作为食尸鬼的魔化，但眼前老者的腐烂和阿莱克斯的魔化有些不同。
她的腐烂是疲惫的、萎靡的、悲恸的，带着无尽的怨毒的渴望，庸碌地、悲惨地钻进墓穴，将自己凝固，将口鼻中最后一缕活人的呼吸喷吐出去，死去，然后重生。
啊……该死的死灵法师，这就是你的浪漫吗。
墨哲帆拖着芙露露的身子，拖出门外，便见阴风四起，屋外游荡着的，是数不清的尸体，活着的尸体。
“好吧，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墨哲帆甩了甩芙露露的手，她却毫无反应，只是倦怠地低着头，微张着嘴，无力地垂下一丝涎液，直落到墨哲帆的鞋上。
“喂！你不是死灵法师吗？快想想办法啊？”
墨哲帆急迫地呼唤芙露露，见她死了般毫无动作，只好蹲下身，将她的一双手臂环过自己的脖颈，又抱住她的双腿，背起了她。
事实上，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把芙露露丢进人堆里，不死的尸身渴求活人的灵魂，它们或许会一拥而上将她撕扯殆尽，这样一来她的戏便也演不成了。
但是这些事是发生在眼前的，所以不能逃避。
即使是虚假的，诓骗的，也不能做出这种有失风度的事来。
因为这是发生在眼前的事。
四周的尸身在缓缓靠近，墨哲帆拔腿跑起来，遇见快要上手的活尸便一脚踹飞，直跑到迷了路。
这村子就像一座迷宫，即使按照芙露露带他进村时的记忆原路返回，也不能抵达村口。
灾厄种使徒的力量似乎也还不能熟悉使用，自主发动只能产生不到百分之一的效能，看来这是个被动技能。
“这下我们无路可走了，芙露露，我认输了，你赢了，这次约会我非常满意，所以你赶紧清醒点把这些丑不拉几的活尸驱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