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此时的芙露露和墨哲帆躺在草坪上，夜空里零散地罗列着几颗星辰，四周墓碑林立，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坟场，一只活尸打着手势，指挥其他的活尸逐一爬回到地底里去，不少活尸还在到处寻找自己丢失的肢体和脏器，那些大概是先前被墨哲帆给踹飞的。
“你其实一早就看穿了一切。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很无聊的女孩吧。”芙露露用手拍平了裙角，摆起一副死鱼眼。
“怎么会呢，”墨哲帆回答，“你多可爱啊，那么坚强又那么纯真，追求爱的少女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了。”
那才是生命真正的样子。
芙露露其实还只是个孩子，一直以来，这个小女孩都独自静静地琢磨着内心的矛盾，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却心如乱麻。
既要墨哲帆臣服在她的裙下，又要墨哲帆听她诉苦。不是假戏真做也不是弄假成真，而是以真实修饰虚假。芙露露或许是在寻找着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她一直寻找的所谓的“玩具”，也只是某种对于幸福和美好事物的渴求。
“这座坟场，每时每刻都在汲取擅闯者的魔素和灵素，没想到你竟然能撑到最后，把我多年来写下的心声全都听完了，你的灵魂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足以让百来具活尸全都吸了个饱，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能有这么好的面色。”
它们的面色是挺好的，如果不露出颧骨和下颚骨的话。
“回学院后……”芙露露轻叹一声，意有所指。
“我懂的我懂的，绝对不谈你的事，我会离得你远远的，从今往后是路人。”
“嗯……”
墨哲帆便要起身，身子仰到一半，却被芙露露一手按回地面。
“躺下。”她说。
“干嘛啦，芙姐……”
“没干嘛……”芙露露嗫喏着，“我不信你。”
“那要怎么办嘛？我的嘴很严的，今后这片大陆上知道西北灾厄种还有个女儿的人，就只有你和你的家人。”
“还有墨老师。”芙露露冷着脸侧转过身，蛋糕裙则像是沙滩上的海浪一般铺平，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墨哲帆的嗓子，轻声地、狡黠地说道，“选一个吧，死，或者，成为我的家人。”
“你打不过我。”墨哲帆直男出击。
“我可以试试。”
“老实说你那么可爱，我很希望你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但是我……我真觉得自己不配。”
“不配什么？您可把我从里到外全都看了个光，无论配不配都只能是您。”
“太封建了，你要向前看，你知道风是向哪里吹的吗？是向明天吹的，是向着自由和女性权益吹的。”
墨哲帆满口垃圾话，所以芙露露的两指削葱根捏得更紧了。
喉咙……要断了……
“好耶，老妹，那我们各退一步，以后我就是你哥了，咱俩兄妹一家亲。”墨哲帆沙着嗓子麻溜地说道。
芙露露直视着墨哲帆的眼睛，沉默半晌，才终于松了手，过了会，又温柔地凑近了来，凑到墨哲帆的耳边去。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点。
直把唇贴在他的耳廓。
“好呀，
那您以后就是我的哥哥、兄长、家人，
您是帆哥哥……
是兄长大人……”
说真的，你不去做ASMR可惜了。
墨哲帆的身子蓦地一瘫，那初梦方醒的一头昏昏沉沉的脑髓，附了一颗窃窃跳动的绵软心脏，沉浮着尽数化开，神魂颠倒地散去，直散进这片晴朗的夜空里、飘摇的草堆里，覆没了这一地交错的墓碑、天地间唯一的证明。
所以，他墨哲帆，今晚，有了第二个妹妹。
……
“可以松开了吗？”
墨哲帆满脸尴尬地坐在马车上，芙露露正坐在他的身旁，此时正抱紧了他的手臂，眯缝着眼，幼犬似的，用细腻的脸颊小幅度地蹭他，“嗯呀～”地甜声拒绝。
这可怎么办，这样的话，
两个妹妹的舔狗属性不就重复了吗。
“我爱您，墨哥哥，我爱您，兄长大人，我爱您。”
“……”
墨哲帆觉得自己的修行还不够，对于人物属性和设定的看法还不够深刻，所以才未料到一个腹黑竟然能娇到这种程度。
他其实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做了一个倾听者，只是偷窥了她的过往，不忘由衷地说一句“可爱”。
太甜腻了，腻到让人发慌，芙露露的粘人程度出乎他的意料，根本甩都甩不掉。
少女在身旁剧烈地喘着粗气，两条细瘦光洁的腿不安地互相摩擦，脸上那些曾经阴沉的本性也经由岁月中痛楚的洗礼而成为了某种癔病的美，美得令人心生慌乱，却是极其直白的、露骨的，美得令人心生恐惧。
这份来自芙露露对于父兄的爱意，沉重得让墨哲帆自惭形秽，他有点觉得自己把芙露露给诱骗了。
“那个……”
“回了学院，就不能像这样对您撒娇了，您和我之间的关系，是属于我们自己的隐秘呢，但是我还是爱着您，用尽全力地爱着您，您的笑容就是我毕生的追求，您就是我永恒的主人，您拥有着全部的我，我要为您献上我的一切，所有的一切！我的意志，我的权柄，我的仇恨，我的甜蜜，我的皮囊，我的五脏六腑，我的梦我的理想我的未来！全都给您！全都给您！所以……所以，请您一定不要离开，不要背叛，永远地……永远地……”
芙露露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昂，她面红耳赤地喷吐着温暖而湿润的呼吸，紧紧地抱着墨哲帆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直把胸口挤得生疼，只想更多更多更多地和他黏连在一起。
然后马车缓缓停在学院门前，芙露露的过激告白戛然而止。
墨哲帆此时却是听得晕乎乎地，未能察觉到芙露露细小的变化，他抬起手去摸她的头发，粉色的柔软发丝在掌心滑过，比之世间最昂贵的绸缎还要更加舒适。
“您在，做什么呢？”
那是来自芙露露的，微笑着的，却冷漠的声音。
啪——
芙露露轻轻扇了墨哲帆一个耳光，力道不足以在脸上留下印迹，却更像是一次柔和的抚摸，就仿佛某种独特的警示，或者两种状态之间切换的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