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拉芬家的宅邸曾经好歹是当过皇宫的,虽在这千年的时间里修修缮缮,早已没了当年的神韵,却仍然颇具规模。
这宅邸大啊。
东西南北最远横亘数公里之长,大得离谱,比普拉琪娜家还要大,即使是在建筑群内部,也需要马车通行。
马车跑了好些时候,才在邸城的中央停下。
下车一看,可谓是琼楼玉宇高耸入云,这儿和邸城外围的喧嚣全然不同,放眼四望不见人影,别有一番荒凉之感。
进了主城大殿,宏伟壮丽,却徒有四壁,不置一物,空洞得令人胆寒,只余粗壮的承重柱立于各处,非数人不能环抱。
以及……一座人形亚龙的雕像。
他的躯体被钉在巨大的石盘之上,渗血的鳞片,断裂的龙尾,形同饱受苦难的罪人,那头顶的羊角正和莉亚完全相同,只是断了半截。
他的身后是冰凉的石梯,石梯之上是空荡荡的平台,那里本该有一个王座,可它早在千年前就被拆毁了,晨光落进来,并不留意那满台的落寞,凄冷的色温中只弥漫着数不清的颓唐。
“我,瑟拉芬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我的女儿,我还以为你已经逃走了。”
威严的声音在整座主城中回响,沉闷得令人惊惧,使听者顿生臣服之心。
“父亲。”
莉亚半跪在了空旷的大殿中央,墨哲帆其实也很想跪,但是他不能跪。
于是捏碎手中的宝石,其中刻录的魔法立即生效,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总算是压制住了那阵威压。
“嗯……?”莉亚他爹的声音更冷了。
“姐!你带回来个什么东西?”另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这是……恩师。”
“你把学院的人带回来做什么?下人们没拦下他?”
父子二人终于从阴影处现身,同时出现的还有十来位皱巴巴的老人。
父亲十分威武啊。
浓眉星目,冷若冰霜,又浑身珠玉宝石,像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是块精打细磨的熟铁,每餐每顿也都吃的是金石银锭,硬不可言,贵不可言。
身旁的儿子,也十分好看啊。
好看归好看,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但凡见着一个人都想用鼻孔瞪他的那种,看出来了,这位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久仰久仰。
这两人毕竟是和莉亚有血缘的,长相都属拔群中的拔群,要是只看皮相,墨哲帆又想跪了。
“注意礼仪,这是你未来的妻子,夫妻之间需相互尊敬。”
墨哲帆的刀动了。
“哼,只不过是个道具罢了,何况她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老婆。”
墨哲帆感觉自己要御刀升天了。
但是他没动,他一句话也没说,因为还没到时候。
高手都是沉默寡言的,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说话,装高手。
“先生,这是我们瑟拉芬的家事,请你先行退避。”那些皱巴巴的老人中,有人开口了。
先礼后兵么……
讲究。
墨哲帆继续保持着沉默。
“老师这次来,就是想和父亲商讨一番关于我的事……”
家主皱了皱眉,傻儿子惊掉了下巴。
“荒谬!
我的姐啊!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你什么时候蠢成这幅德行了?”
那傻儿子上前一步,朗声骂道,“你当我们瑟拉芬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你想靠外人帮你?别异想天开了!你就算是把学院的董事会搬来,甚至把皇家搬来,也都是徒劳!这世上没有人能有资格插手我们家的私事,这是老祖宗立下的明文条款,你现在找个名不经传蒙头罩面的黑煤球来充挡箭牌,念书念白痴了吧?”
“真的是笑死我了,”
他像是真的被气笑了一般,用脚使劲跺了跺地,来到莉亚身前,抓起她的头发,又接着骂,“喂!那边那个连魔素都感觉不到的废物,你知道她想要你干嘛吗?真不知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哈!她不会是把她的身子给你了吧?小爷我劝你一句,为了这么个廉价的身体搭上性命,真就是……”
嘎吱——
听得烦起来了,于是墨哲帆一拳就招呼上去了。
拳头陷进他的颧骨,可以清楚地察觉到骨头粉碎时的质感,傻儿子破空而去,陀螺似的转了好几圈,飞了老远,终于撞在远处的石壁上,一声闷响之后,便两眼翻白不省人事了。
墨哲帆的拳头也碎了,但是因为事先承受了芙露露在宝石上刻录的诅咒,短时间是没有痛觉了。
刚才这一拳,也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使用了芙露露在宝石上刻录的冲击魔法。
力道不大,也就几吨的力吧。
还有其他各种魔法都准备了些,芙露露好歹也是个大小姐兼预备皇女,宝石这种东西太多了。
墨哲帆沉默着收起拳头,不露嘴脸,却能感觉出他淡然中带着的一丝嘲笑,然后他趁老龙们还没反应过来,捏碎了那颗自燃宝石。
“有趣……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
家主笑得像个疯子,却没有马上动手。
莉亚很了解她的父亲,他是个谨慎而保守的人,若非知己知彼,绝不会贸然出手。
要不然墨哲帆也不敢直接动手打人家的儿子。
墨哲帆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办法展现自己的力量,同时不能被家主试探到自己的底细。
这波啊,这波就是扮虎吃猪。
然后墨哲帆就燃起来了。
从内脏开始,往外烧,先是肝胆,再是心肺,然后是肌肉脂肪皮肤,通通烧了起来,不多时,幽蓝的火焰便从五官中喷涌出来,骨骼和肌肉的支撑状态也已经到了极限。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家主似乎是终于起了杀心,转瞬之间便冲至墨哲帆的面前。
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否则计划就全完了。
眼见他左手成爪呼啸而来,半空中隐有龙鸣。
……好在家主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此刻,墨哲帆体内的污染物苏醒了。
——心脏的鼓动顿时传遍整座大殿。
肉体承伤,伤不及灵魂,以至于墨哲帆能在这种状态下保持清醒,事先和芙露露排练了一遍,把她吓得不轻。
可怜那个家主啊。
家主的爪子还差一点就要闷在墨哲帆的脸上了,终究还是及时收爪,自己却因为内劲反噬,呕出一口鲜血。
然后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身后的老东西们,也整整齐齐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